路苑杰道:“这四人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疯的,是么?”
辛云飞道:“这当然是有人在害他们。”
路苑杰道:“害他们的人也自然不会没有原因,是么?”
秦水瑶霍然站起,大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发狂而死,我要去救他们。”
秦水瑶一跃而出,辛云飞紧跟其后,四个人中已死了三个,只有那最后倒下的彭家老大,胸膛还有些跳动,但也已十分微弱,随时都可能停止。
秦水瑶扳开他的嘴,将剩下的半壶酒都灌了下去,这颗已将完全停止的心,才开始又跳动了起来。
秦水瑶赶紧道:“你是不是彭一虎?你们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彭一虎张开眼睛,秦水瑶只觉得他眼睛里仍满是惊恐之色,他喘息着,挣扎着,似乎要站起,却连手指也不能动一动,他全身上下已不再有丝毫力气。
辛云飞擦着头上的汗,大声道:“说话呀,你还能不能说话?”
这人喉结上下滚动着,终于从那已乾裂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丝声音,却已不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那只是一种几乎无声的嘶喊,绝望的嘶喊:“恶魔……魔鬼,成千成百个魔鬼……杀……杀!”
路苑杰手指疾点彭一虎几处穴道,彭一虎惊恐惊恐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些,似乎不再挣扎,慢慢地昏睡过去。路苑杰蹲在彭一虎身旁,已仔细观察了许久,此刻他才缓缓站起,却久久没有说话。
辛云飞道:“你已查出了他们的中毒的原因?”
路苑杰缓缓道:“不清楚,这种毒虽不致令人丧命,但使人产生幻觉,可使人发狂。”
辛云飞沉思道:“害他们的人,也许就是害我们的。”
路苑杰道:“现在还不清楚……,也许……。”
辛云飞道:“也许是打入我们内部,令我们也没有水喝。”
路苑杰缓缓道:“该来的自然会来。”
彭一虎被安排在路苑杰的帐蓬里,辛云飞依然坐在阴暗里,望着满天群星。怜听着大漠的寂静。大漠上白天的热气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风自沙丘两旁刮过,并伴随着沙粒‘沙沙’地流动。
这时有两个黑衣人正一步步向沙丘前走了过去。他们脚步极轻、极稳,可能是轻身功夫较差,踩在沙粒上了,沙粒滑动忽然发出“吱”的一响。
辛云飞似乎被惊醒,坐在原地动了动身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路苑杰瞪大眼睛,道:“你们听见了这声音了么?”
辛云飞道:“嗯!”
路苑杰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辛云飞道:“这附近有人。”
路苑杰道:“不错!是有两个人。”
辛云飞冷冷道:“你怎知道是两个人?”
路苑杰苦笑道:“踩盘子的事我干得多了,每一步的间隔是瞒不过我的耳朵的。”
辛云飞道:“我们该怎么办?”
路苑杰道:“你不要动,我从沙丘后面绕过去。”
左面那沙丘并不大,路苑杰转过沙丘,就瞧见两个人,一瞧见这两人,这两个人就跑不掉了。路苑杰一手提一个走了过来。
辛云飞拍开一个人的穴道,缓缓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这个人全身都缩成一团,嘴里却疯狂般大叫起来,嘶声叫道:“你杀了我吧!没关系,反正你们也活不长的,我在鬼门关上等着你,再和你算帐。”
辛云飞道:“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是什么人叫你来的?我绝不杀你。”
这人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道:“你要问是什么人叫我来的?你难道还打算去找他?”
辛云飞道:“正是要找他,你难道觉得很好笑?”
这人像是已笑出了眼泪,喘着气道:“当然很好笑,任何一个没有发疯的人,都不会想去找他们的,除非这人已活得不耐烦了。”
辛云飞正色道:“你以为能瞒得了我?林修远带了几个人来!”
这人笑道:“你还不值得我们大长老的来收拾你。”
辛云飞道:“你们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这人笑道:“你以为我会说出来。”
辛云飞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人笑道:“你以为我会怕死?”
他笑声忽然微弱下去,眼睛里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辛云飞动容道:“不好,这人嘴里藏着自尽的毒药。”辛云飞提起他时,就立刻发觉这人已不再呼吸。
路苑杰用手抓住另一个人的两颊,道:“你想要死,可没那么容易。”另一个人却并不挣扎,两眼直盯着辛云飞乱转。
辛云飞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道:“你有话说?”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辛云飞让路苑杰松开手,并拍开他的穴道。
另一个人跪下来,道:“我是大门主叫我过来。见过二门主。”
辛云飞听到是师兄韩方派来的,急切道:“大门主有什么消息?”
另一个人道:“大门主一行共来了三个人,还有庄小山和邱正雄,这次派我们来主要是向你们水中下毒,下不了毒就毁掉你们的水袋。”
辛云飞道:“他们现在在哪?”
另一个人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分开已有两天了。”
辛云飞看了他,他可能也就只知道这么些,于是道:“你走吧。不要再和大门主联系了。”
另一个人笑了笑道:“我已经回不去了。”说完咬动嘴里的毒药。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过了很久,路苑杰才将他放下去,转头望着辛云飞道:“你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人么?”
辛云飞道:“没有。”
路苑杰道:“我也见过有许多人被敌人抓住时,都会服毒自尽,但他是出于无奈,而这人却死得很开心。”
彭一虎已经醒来,秦水瑶招呼着辛云飞和路苑杰进了帐篷。彭一虎眼中恐惧尽消,担全身上下已仍没有丝毫力气。
辛云飞问道:“你们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彭一虎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辛云飞问道:“你们到这大漠来做什么?”
彭一虎道:“我们假装来保镖,其实是托秦老镖头带一个口信。”
秦水瑶急忙道:“我是秦水瑶,我爹托你带什么口信来了?”
彭一虎道:“秦老镖头说你的金钗里有一样东西,还有玉萧就是……”彭一虎话还没有说出口来,突听“嗖”的一声,帐篷外有一把极细的柳叶镖直射在彭一虎的咽喉。
辛云飞只觉彭一虎的手腕忽然一阵痉挛,身子忽然一阵颤抖,目中忽然现出了惊惧欲绝之色,嗄声道:“是……是……是……”
辛云飞变色道:“是谁?快说?”
彭一虎咽喉中“咕嘟”一响,什么声音都再也发不出来,这秘密就又随他最后一口气被咽了下去。
路苑杰早已经追出去了。秦水瑶把头上的凤头金钗拔了下来递给了辛云飞,道:“这金钗我戴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辛云飞也是仔细端详了良久,在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慢慢从珠钗的凤嘴里穿了过去,轻轻一拉一甩,凤头金钗机括弹开,果然有个纸团掉了出来。
但见那纸薄如蝉翼,虽然年深日久,但因密藏珠钗之中,却是丝毫未损,纸上绘著一幅地图,细看那条山脉,但见一条路从东走向西,另一条路自西南向西北,两路山脉相会之处,有一座形似圆墩的矮峰,图旁写著七个字道:“双羊山五里铺后”。
辛云飞一手持鞘,一手持柄,刷的一响,将‘金剑’拔了出来,只觉青光四射,寒气透骨,秦水瑶抻头围拢观看,见剑身一面光滑平整,另一面却雕镂著许多条条框框花纹。
秦水瑶道:“这条纹是地宫图?”
辛云飞道:“这必与宝藏有关。”
路苑杰回来了,全身也已湿透,而且神情看来十分劳累,显见这一段追赶必定十分劳苦。
辛云飞道:“没有追上?”
路苑杰脸色微微一沉,道:“我刚一出帐篷,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掠出去四五十丈。”
辛云飞道:“如此说来,江湖中能有这样轻功的人并不多,是么?”
路苑杰道:“实在不多。”
辛云飞道:“会不会是玉萧?”
路苑杰道:“不知道,我一追出去,就只见一个黑影,他而且对此地地形十分的熟悉。追了几个沙丘后就不见踪影了。”
辛云飞道:“你来看看这个。”
路苑杰道:“这是藏宝图?”
辛云飞道:“不错。”
路苑杰沉沉道:“看这个还为时过早了吧,还是先想想如何退敌吧。”
老何就坐在不远,经过这次事后,他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却像是也变了。他永远笔挺的身子,像是变得萎缩了起来,他那如麻石雕成的脸上,也像是忽然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路苑杰翻开了桌面,重新打开了地图,沉思了良久没有说话。
辛云飞忽然道:“他们会在哪?”
路苑杰沉思了一会,道:“如果你没有了水,你会怎样?”
辛云飞想也没想道:“当然是去找水,在这里没有水三天就会死掉。”
路苑杰缓缓道:“这附近三天能到达有水的地方只会在……”
辛云飞沉声道:“你是说一线天?那地方虽有水,但也有杀人的钢刀。”
路苑杰道:“不错,一线天是一家沙漠客栈,更有一伙杀人越货的强盗。”
辛云飞却微微一笑道:“你还不是强盗的祖宗?”
路苑杰道:“只是现在已经被魔教的人占据了。”
辛云飞道:“但我却很有信心。”
路苑杰道:“哦,你一个人可以打他们三个?”
辛云飞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说他们三个人中谁的功夫最高?”
路苑杰道:“如果以兵器而论,当数银枪邱正雄,要论掌力还得算‘活阎罗’段志鹏。”
辛云飞道:“你和他们交过手。”
路苑杰道:“没有。只见过邱正雄击败过金鹏堡金鸿祥。”
辛云飞道:“哦,邱正雄能击败金鹏堡金鸿祥。”
路苑杰道:“我倒真想和邱正雄比试一下。”
辛云飞道:“我们这次主动出击?”
路苑杰道:“当然,既然知道他们的地方,又清楚他们的人数。只能出奇制胜,先干掉他们一两个人才能有胜算。”
辛云飞道:“我们还有人潜伏在他们内部。”
路苑杰道:“哦,是谁?”
辛云飞道:“我师哥,‘活阎罗’韩方。”
路苑杰道:“‘活阎罗’不是段志鹏?怎么成你师哥韩方?”
辛云飞道:“‘活阎罗’段志鹏早在十多年前辛家庄一役就死了,我师哥已冒充他十年了。”
路苑杰道:“这样的话,我们胜算就更大了。”
辛云飞道:“玉萧会不会和他们在一起?”
路苑杰道:“我想不会,他们派这两个人来,不会在后面还跟一个玉萧。玉萧显然是跟着彭一虎来的。”
辛云飞沉思了一会,道:“我想单独去会会他们。”
路苑杰惊讶道:“你一个人?”
辛云飞道:“是的,我想应该足够了,再说驼队我们的根本,绝不能有失。”
路苑杰道:“你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辛云飞道:“我们不得不这么打算。”
路苑杰没有说话,他知道辛云飞决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辛云飞把彭一虎埋在沙丘后,路苑杰到处散了些水,然后把多余的空羊皮水袋剌破丢得四处多是,并剌死两匹骆驼,伪装成昨晚上被袭的假像。
风中不再有大蒜、胡椒、和牛羊肉的香气。因为他们所剩下的水已不容许他们挥霍。没有多余的水,就没有热菜,更没有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