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死间(2 / 2)神都芳华录首页

同时那暹罗婢女妙婉的尸身也被抬至堂前,由摆布遮盖,玉蒴让女仵作堂后验尸,一刻钟后,仵作堂前说明此女约莫是丑时与寅时之间死亡,系遭人强行溺死,尸体是由早上收工的某返程画舫于阳澄湖湖心发现,因未曾泡水多时,身为慕容殄的婢女,时常与慕容殄一道出入各酒楼画舫,所以被一眼认出,之后通知慕容家前来认尸。而苏澈那首藏头诗也被呈至堂上,确为藏头,那“慕容殄必当毙”不得不说确实与威胁无疑。

“这是你亲口所作?”玉蒴不死心。

“确为草民所作。”苏澈答。

“对唐为指控之事,可有辩驳?”

“澈,无话可说。”苏澈似乎是认命。

“来人,将苏澈收监,择日宣判,其余人等,结案前,不得离开姑苏城。退堂。”玉蒴收押苏澈,首先是不得已,其次也是想私下与苏澈沟通一番,她见过衔蝉儿,虽是胡姬,却比这暹罗婢美上万分,苏澈也不像这般肆意妄为之人,退一万步说,他色令智昏,也没必要强抢,随意一首诗,画舫上的小娘子们不倒贴才怪。而且若是强抢,她看了一眼堂下此刻志得意满,仅是初入登峰境的慕容殄,摇了摇头。

苏澈动手的话,堂下尸体应该是此人。

然而不管玉蒴如何想,一系列人证物证,皆指向苏澈酒后乱性杀人并通过苏家后院与阳澄湖通联之处抛尸灭迹,不曾想立时事发。此时已经巳时,府衙堂外逐渐聚集众多百姓,听闻当朝状元郎多人婢女,杀人抛尸,一时间群情激愤。要求官府严惩凶手。

“这苏澈啊,有前科的。”

“哦?何出此言?”

“他高中状元后,恃才傲物,醉酒面圣,直犯天颜,不是当朝宰辅出言求情,他早死了。”

“宰辅糊涂啊,这等人渣,救之作甚?”

“苏状元不会是冤枉的吧?”

“冤枉什么冤枉?人证物证俱在,早看出来他不是好东西了,面白无须,简直男生女相,一看就是心理变态。”

“那么可怕?”

“何止呢,我跟你说,苏澈还偷看隔壁奶奶洗澡呢?”

“嘶,此子同道,不,此子该死啊。”

退堂后,百姓们纷纷离开,一天之间,苏澈大名,烂遍整个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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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家那侍妾快急疯了,若真把你判了,我怀疑她敢劫狱。”玉蒴在大牢中与苏澈对坐。

毕竟是她亲手送进来的“关系户”,这牢房倒是干净整洁,书案茶桌也一应俱全。此刻二人正坐于桌子两侧用着晚膳。

“玉蒴姑娘帮我往外抵话,就说我没甚大碍,过两日就出去了。”苏澈倒是不慌。

“嘿,你倒是不见外,赶紧说与本宫,若不从实道来,本宫可真就不管你了。新任刺史肯定是吴氏的人,得罪了那位的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哼。”玉蒴对于苏澈不咸不淡的态度极其不满,按照大魏律法,如此人证物证齐全的案子,当场砍了他都不为过。

“就不能让在下安心吃完这顿饭?女官大人未免太心急,遇事要有静气。”苏澈依旧不紧不慢。

“那你别吃了!”玉蒴一把夺过苏澈手上的筷子,怒视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坏种。

“那我就替女官大人分析分析。如今的朝堂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吴氏势大,他们与圣人相辅相成,但同时,也制约了圣人的某些决策,可以说是一时尾大不掉;朝堂之上要求女帝还政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却并没有受到清算,原因很简单,首先是吐蕃与胡人又在次蠢蠢欲动,每至冬季,胡人都会南下侵袭,吐蕃可不会干看着,所以战争一定会来,无非大小;既然有战,那么派系之间的一些龌龊圣人就可以稍微放一放了;但圣人放了,不意味着吴氏要放,也不意味着我们苏家就没事了,所以这也是父亲要求我不得参政的原因之一。吴氏不放,那么另一派系的领头人呢?必然是宋王了;之前宋王要求我秘不发丧,我一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是玉蒴你提醒了我。”苏澈说到这里轻笑着看了看玉蒴,抿了口茶,又才接着说。

“宋王没理由直接杀死我父母,无非只是为了让我在留在苏州,为什么呢?很明显他知道一部分太阴众的行动,甚至参与其中。”说到这里,苏澈语气低了下去。

“参与其中?他,不敢吧?”玉蒴一时也不确定。

“不一定,只是猜测,把我按在苏州一定有他的用意,那么很明显,接下来他要让我对上的就是新任刺史了。连玉蒴你都知道宋王扣下了我父母,那么在朝堂中这就不是秘密,吴氏知道此事,一定会对我下手,无论我什么立场,都必须打压我,甚至把我们苏家直接清理出局。”

“宋王既然知道太阴众行事,那么必然知道钦天监的人会和我接触,无论是钦天监的谁,只要我有出城的想法,那么父母无事的消息就会传到我耳中。如此一来,我必定留下,为求自保一定会和新任刺史打擂。当我家老父被留在扬州时,就已经落子无悔了。”

“而慕容家嘛,无非就是吴氏的马前卒,甚至是投石问路,所以不着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你不想要给同僚报仇吗?如果想,那就盯死慕容家,他们家一定和太阴众有关系,没理由莫名针对我,更何况是在如此巧合的时间下,他们是在给新任刺史做排头兵。接下来除了盯着他们,一定要保护好沈翊,沈翊一死,不止我翻案没戏,你也脱不了干系。刺杀朝廷大员,可不是小打小闹,沈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被暗杀,我有办法救醒他,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人,若有替身,那就用上吧。”苏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刨除所有不能说的,合理化之后全盘托出。

沈翊身上一定有太阴众的消息,这是昨日知白守黑透露的,只不过不良人确实大不如前,仅能探听到这一步。

不过有了这一步,很多模糊的事情已经逐渐清晰,苏家被动参与这场权力争夺的游戏中,想要自保,只能选择一方合作,最佳对象就是玉蒴,钦天监是女帝最信任的机构,无论吴氏也好,宋王也罢,如今都是仰女帝鼻息过活。

“至于说慕容家告我这件事,让衔蝉儿去查,苏府手下还是有一些些藏起来的人手的,从四宜楼掌柜开始,一层一层地筛下来,时间太紧,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一定会存在漏洞,这种看似精密的诬陷,一个漏洞足以全盘崩溃。而且调查慕容家,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良人或许战力衰退得严重,但情报方面一定是大魏一等一,可以确定的是,慕容家与太阴众多少有些关系。

自从昨夜“偶遇”慕容殄之后,苏澈就猜到慕容家要对自己动手,所以以身入局,为的可是赢家通吃。

“所以昨夜你真的是故意偶遇慕容殄?”看着苏澈成竹在胸,玉蒴不由得怀疑道。

“这倒是没有,离间计当中,我最不喜也最不擅用的,就是死间。对我来说,身边人的命大过天。”苏澈对着玉蒴微笑道。苏澈总是忍不住逗她几句,看着她那张本就极美的、冷冰冰的小脸浮现出各种表情,令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像逗猫。

也算是这大牢内为数不多的娱乐了。

玉蒴知道苏澈在撩,但这种隐晦的,若有似无的方式并不让自己讨厌。本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坏种才求得女帝将自己派往神都,如今看来,不算白来。

苏澈高中之后,女帝本欲赐婚,对象正是玉蒴,她确实不仅仅是个女官而已。

哪知这坏种居然如此荒诞,把女帝气得不轻,而自己本已做好嫁为人妇的准备,结果如此遭遇,一气之下才直奔江南。当然,这些暂时不会告诉这个坏种,等他知道后,惊掉他的下巴。

玉蒴莫名讨厌苏澈的所谓“静气”,情绪太稳定了,稳定得让她就是想要撕下这层伪装,看看伪装下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