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玄一副我全知道的样子,“是永新娘子。“
“她怎么了?”刘一手想起前几日的宫宴上她与贵妃分坐在圣上左右两侧,现下所受的圣宠,只差一个正式的妃嫔封号了。
“听说是在园中散步时不小心误踩了捕鼠钳,整个脚血肉模糊,被挖去了大半块肉,还伤了筋骨,可能会变成个跛子,而且,还有可能会染上鼠病,所以,被圣上下旨送到宫外别居。”张青玄言之切切,面上居然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怎会这么不小心!”刘一手话一开口,便愣住了,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前几日宫宴上,永新娘子展喉高歌时,贵妃以及三位国夫人那复杂而郁郁的神色。
难道?
“没错。”张青玄点了点头:“这女子,嗓音虽好,脑子却是不够使的,别说是她了,就是当初的梅妃,也斗不过贵妃的。想来,杨太真还是聪明,硬生生在玉真观里蛰伏五年,在杨家五府成势后,在自己外围砌了密密满满的势以后,才出现在后宫之中。如今这位子,是没人能撼动了。梅妃和永新,输就输在势单力薄上。永新是成了残疾,梅妃,葬身黄河,都是那个胖丫头所赐。”
刘一手心中一动,暗想这你可错怪贵妃了,永新这事或许是贵妃手笔,而梅妃,分明是……罢了,当年贵妃失子让梅妃背锅,如今梅妃脱身又把这口锅还了回来,也是循环。
“所以,刘一手,我知你心高,可你一人,天赋再高,没有家族依托,妄想嫁入高门,也是难以立锥的,我想明白了,反正天下优秀男儿,不可能终身只对着一个女人,虽然我先前瞧你不顺眼,但是这些日子我也瞧明白了,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也是个爽快人,我愿与你同在一个屋檐下,你也别倔了,应了这门亲。我便向圣上请旨,让李泌回来。如今,他一个人在终南山修道观,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牵挂,不心疼吗?”
张青玄说的很是真情实意,唉,刘一手心有点软,为什么长安城的好姑娘都是情痴呢,前有独孤敏,后有张青玄。
刘一手终是摇了摇头:“我是曾经对他动过心思,但是若为这一时的动心,便要放弃我现在想要做的事,甚至是以后能去做的事,代价太大了,我舍不得。我想,再往前,走走看。”
“或许,你还等得,可是我已经二十一了,再过几日,便二十二了,家人不许我再等了。“张青玄的话语中透着满满的无奈。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女子年至桃李便要成婚育子?上天造人,千人千面,如千花万木,各具芳华,既如此,又为何非要嫁人生子一条路,就无他径吗?”刘一手发自肺腑,“将来,我若嫁人,必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要好,我若生子,必是我人生有所悟有所得,能为孩子启迪引航,现下,我自己还在混沌间,还没活明白呢,怎么会去想那么远的事呢?”
这一席话,彻底将张青玄说迷糊了,“可是,若你说那种,半生都没想明白呢,难道?”
“半生没想明白,就半生去想,一生没想明白,就用一生去想。”刘一手笑了笑,“反正,咱们来世上这一遭,应该按自己的心意过活,而不是照着别人的样子。咱们下棋不也如此吗?你现在,偶尔可以打打谱,可若是日后的每一局、每一子,都按棋谱走,你还觉得有意思吗?”
是了,刘一手总算是将张青玄给糊弄过去了。
回到家里,却又遇到娘亲和姐姐们的围堵。
董娘子和弈春正在北屋厅里包粽子,弈夏此时已出了月子,还在里屋奶孩子。
刘一手洗了手,换了衣服,先是在里屋逗弄了一会儿小奶娃,又把从骊山温泉宫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和吃食拿给大外甥王子彦。
这才踏实地坐下喝了口董娘子煮的甜汤,然而还没喝两口。
董娘子便擦了手,挨着她坐了:“这次去骊山两个月,可见着长源了?”
“没有。”刘一手心里叹了口气,躲了好些时日,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自去年岁末至今,长源怎么不来家里吃饭了?虽然这么长时间不来,但是新正、十五、二月二和三月三,每逢节礼都会派人提前送来节礼。就是你二姐产子,他也派人送了礼,很是周到。”董娘子细细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娘想问,你对长源到底有没有意思?如果没有就要早些跟人家说清楚,不要耽误人家。”
比起张青玄,还是董娘子的软刀子捅人心窝窝。
“长源人长的好、行事妥帖、家世也好,若说样样都好,倒是咱们高攀了,你若想着多些时日考量周全,也是应当,可到底长源比你年长许多,这样拖着人家,耽搁了人家开枝散叶,终究不妥……”
刘一手叹了口气:“我对他没意思,已经明确说过了。”
此语一出,不仅是董娘子,连包粽子的弈春、里屋喂奶的弈夏都愣了,眼见三个女人都要冲出来与自己理论,刘一手把心一横,说了狠话。
“娘,咱们娘几个,一步步走到如今,属实不意。李泌人是好,但,身在官场,权力中心,如同江心漩涡,咱们小门小户的,沾了不好。还记得父亲吗?先前守着祖宅、读书、耕种,那时才是咱们一家人最快活的时候,可打从他中了功名、授了官,领了职以后,咱们经历了什么?地方上九品小官尚且如此,更何况京中皇城之内天子座前。我没那个精力,也没个那胆识,更不想把大好的年华,与他一起披荆斩棘……”
刘一手的嘴,像是开过光一样灵。
果然,端午前后,朝中便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