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章 仿佛初遇:分不清是故人,还是新人(1 / 2)心河寻她首页

易忻朦最喜欢秋季开学的第一天,这一天空气里的味道总是与前后两天明显地不一样、又与每年的这一天遥遥地相似。

她穿着一袭带蝴蝶结的乳白色缎面花苞裙,左手腕上还戴了一个红丝绳穿着的小玉猪,车筐里装着新书包新文具,意气风发中多了几分娇媚;吹着清凉的晨风,骑着单车打开了新学期。

进校园里下了车开始步行,这条裙子的加持感才凸显出来。裙子是姑姑家的姐姐网购的,实体店很难见到这种礼服式的公主裙。这时的网购还方兴未艾,易忻朦收到这件裙子后如获至宝,一会儿叠起一会儿挂起,一会儿摸一摸一会儿又闻一闻,喜欢不够。为了搭配这条裙子,她还专门要求妈妈给她买了一个蕾丝短外搭。穿上这套衣裙,她暗自觉得自己变成了公主。

裙子是吊带裙,细细的吊带,窄窄的上身,拦胸有一道大大的蝴蝶结,是当年流行的韩版宫廷风,下身便是微微蓬起的裙摆。裙子是缎面质感,很薄很轻,大大小小的裙褶收在膝盖的位置,走起路来花苞般的裙摆便会微微荡漾。

校园里经历一个暑假,移植了更丰富的绿植,之前移植进来的树干也长出小小的树冠。学校刚刚合并了一个附近的初中,校园里的学生明显感觉出多来了。易忻朦在校园里走着,看到其他同学的衣着相比起来那么普通、又感受到他们一重重望向自己的目光,稍稍颔下原本习惯性高高昂起的头颅,目光有一搭无一搭地看路又看地,束着神采。

拐进停车区的小路,周围的眼睛总算少了许多,易忻朦才自在起来。

晨光被一旁的办公楼遮蔽,形成一大片阴影,这里风的痕迹更清晰,它撩起了易忻朦额前鬓角细碎的发,也在她软软的裙子上留下流走的痕迹。易忻朦被温凉的风吹得欢欣,她抬手去抹碎发滑动的痒痒感,抬眼的时候才发现魏子津正迎面走来。

易忻朦原本就为自己穿得太显隆重有点不好意思,又眼瞅着两个人在这段人迹稀疏的路上相向而走,且要拐进同一处——这场景要是跟喜欢的男生一起还怪惹人激动,可是跟认识过又不熟了的异性一起,就叫人局促。

两人越走越近,感觉愈发怪异,易忻朦不知该把目光朝向哪儿,恨不得跑起来立刻逃离这段路。

但她还穿着公主裙,下意识地对自己的仪态很是讲究,跑步那么粗鲁的动作这时可千万做不得。于是她在心中哼哼起来:要是迎面走来的是王章翼就好了。

——老年魏子津有点尴尬地感受着这一刻,最初想为她拍照的心思默自放弃了。

他稍一犹豫,还是忍不住选择往下看——

易忻朦一直听老师家长说,八年级对女孩子来说是很关键的一年,很多原本学习好的女生在这一年因为学不好新增的物理化学课程,名次从此被甩下去。这可吓坏了易忻朦,她战战兢兢上每一节物理化学课,小心谨慎地挨到第一次模拟考试,好在,还保持在第三名,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是模拟考试,没有表彰大会,只张榜公布了级部前五十名。易忻朦在红纸黑字间,从第一个名字开始,自上而下,一排排寻找老同学的名字,很凑巧的,她在王章翼的名字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刚得意自己跟王章翼只差一个名次,又在自己的名字下边看到魏子津的名字,眼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转变成了惊讶。她看着连在一起的三个名字,仿佛看到百舸争流场面里的三个划桨手,王章翼最初遥遥领先,易忻朦也紧紧跟进,魏子津则一路超越,直到三人在易忻朦正常的水平线上相遇。

自从看到魏子津的排名直逼自己,易忻朦就开始鬼使神差地,时不时想到魏子津,仿佛那紧挨着的排名,给她下了一个蛊。

魏子津在她的世界里,才开始有存在感。

她把他当励志的典范。只是励志的典范吗?好像不止。已经肯定他肯定到欣赏的层面,在少男少女之间,这实在是很不得了的距离了。毕竟欣赏与喜欢的界限,是如此扑朔迷离。

易忻朦的新同位赵月怡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她比易忻朦大一岁,因为自小遭遇了病痛折磨和家庭变故,展现出更成熟大度的情感和态度,很快便获得内心高傲又任性单纯的易忻朦的信赖。尽管赵月怡会偶尔对她开玩笑说:“易忻朦你这种女生呀,就该被卖去那些犯罪率高的小国家体会一下人间险恶。这个世界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易忻朦也只会短暂地觉得不友好,在日记本上记下一时的失望——她那么喜欢信任的同位竟然有把她卖出去吃苦受罪的想法——日常里,她还是忍不住在情感上依赖她。八年级的易忻朦失去了姥姥姥爷的陪伴,又变成了一个人生活,升级后偏偏又容易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思绪繁杂,她便统统找赵月怡倾诉,听完赵月怡大大咧咧的戏谑,她难以名状的愁绪会因为找不到根基而枯萎,她也就摆脱了它们。

看完排名后的一个课间,赵月怡跟前位郑凯源聊起年龄,易忻朦一般不会参与这种闲聊,但这次她想到一个人,忍不住插话道:“你不是咱们级部最大的,我之前有个同位比你还大一岁。他学习进步特别大,六年级还是班里二三十名,上次考试已经是级部二三十名了!”她讲述起他的进步时,眼里和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怎么,你喜欢人家?”

“没有啊,我只是跟你说有这么一件事,”赵月怡只是一句玩笑话,易忻朦却有了情绪,她听赵月怡把“喜欢”按到自己头上,仿佛受了调戏、遭了侵犯,忍不住反击道,“你兴许会喜欢他。”

“帅吗?”赵月怡拿出大姐大的口吻,昂着头低着眼等着看她一脸认真的解释。郑凯源听到这儿,跟赵月怡递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地去看易忻朦,等着从她的回答里挖出一点八卦。

这个问题确实把易忻朦问住了,她好像缺乏对男生长相的关注和审美力。在她眼里,只要智商高学习好,那就怎么看怎么顺眼,要是学习态度不端正成绩不好,怎么看怎么觉得普通,入不了心。就像那回,体育课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有个女生说起班上最帅的男生刘峰奇今天穿的那套衣服“真帅”,还问易忻朦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可是易忻朦压根都没留意那个男生的新衣款式,她们便远远指给她看,她看完,诚实地来了句:“哦我想起来了,我还以为那是你们原本学校的校服……”她只注意到了色彩,通过色彩推断了校服。新合并来的女生气得笑,做出要揍她的架势,也终于放弃跟她讨论“帅”的话题。

她微微皱起眉,第一次在心里审视起魏子津的脸,相关的记忆却少之又少:追溯到初见他时的印象,又追溯到他讲题时的模样,又勾连起开学那天相向而走时瞄到他的样子,琢磨了好半天,难为情地说:“帅吧?五官周正,算是帅的,应该。”

“有我帅吗?”前位郑凯源见缝插针地问。

他们两人都笑着,似乎在用一种戏耍的态度等易忻朦回答。

其实郑凯源也是五官挺端正的男生,但那一刻易忻朦念起些新仇旧恨,故意道:“我会觉得学习好的男生更好看。”郑凯源僵僵地笑笑,忍不住朝她翻个白眼。

易忻朦正常不会说这种伤人自尊的话,这刻这样说纯纯是因为她小心眼记仇。郑凯源是个喜欢说话的男生,每到课间都要转过头找赵月怡聊几句,聊就聊吧,还喜欢评头论足,并且,还对准过易忻朦。他在一次课间对着低头看书的易忻朦认真审视一番后,客观中正地评价起来:“易忻朦,我发现你其实长得并不好看,反正不如你同位的五官好看,只是你比较有气质,说起话的时候表情很可爱,但你千万别笑,你笑起来确实……总之你一笑会破坏你安静时的美。”易忻朦内心多骄傲啊,被郑凯源的这番言论说得直窝火:怎么可以这么直白地告诉一个女生你不好看?真是不礼貌!

当时她用理智镇住了情绪,这刻她总算报仇了。

“行,他叫什么名儿,姐有时间去认识认识这枚帅哥。”赵月怡见易忻朦表现出攻击性,倒也不生气,依然挂着笑说。

“去吧,他叫魏子津。”

听到“帅哥”两字,易忻朦心里再次郁闷起来,她不喜欢“帅”“真帅”这种形容,怎么听怎么把一个人形容得肤浅。她觉得不应该用这样单薄的词语去形容魏子津,那么上进优秀的同学就被“帅哥”这样一个浅薄的词同质了?

她不禁又想,王章翼是“帅”的吗?她怎样评价他的长相?然后,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他有一种反差萌,他明明学习起来那么聪明,什么数学题都难不住他,日常却又呆呆的,眼镜还像个老先生那样挂条线,眼睛一笑起来就是半圆形,特可爱。而且他脾气性格也特别好,虽然小学时在地方学校也是班长,却没有管人的气势,从不会发怒有脾气,很有教养的样子……她想到这么多优点的王章翼,又想到他上次成绩退落到只比自己高一名,心下里生出些同情,好像对偶遇他笑着央求大脸盘女生还他卷子的一幕释怀了。

她不想反驳他们关于“帅”的评判,自己肯定会被嘲笑咬文嚼字。

好巧不巧,中午放学两人刚一起走出教学楼,就真的遇见魏子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