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恨连忙拦住他道:“哥哥莫急,我听大海洋首领议论,那寒源在大海洋中自南往北运行,已过地球大腰线,如此推断,金老爷举事遇难地点应在东南海滨,但是具体所在、怎么到达,都不知道,哥哥眼力怎样?”
“还行,兄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今日已晚,明天一早可以登上南山,看看能否瞧出线索?”
多力听了认可,又是猛一跺脚,和高恨发牢骚道:“你看我这个家长,之前一直在外面浪荡管闲事,要浪荡自个浪荡算了,还要带上我妈妈,这不,自己把自己搞丢了,还把妈妈丢在大海洋没人管!”
高恨安慰他道:“哥哥,金老爷这哪里是在浪荡管闲事?他做的都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啊!哥哥先不要生气,我这里还有一事相告。”
“你说。”
“哥哥来这里时,一路上先后遇到狼先锋马旋风和猴骑士等生灵阻挡,越近生灵越多越公开,越见生灵越猖狂,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
“大海洋的寒冷已经散发到陆地上,你我生活在内陆深处的大高原,感觉不明显,而越往下生灵万物影响越多,它们也越忧虑焦急,所以生灵咸集于此,它们对这里的人类只许出不许进,就是督促人类承担起生灵之长的责任,让能力大者走出去寻找天下变冷的原因并解决。”
“它们为什么只聚集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新人类产生的象征所在,生灵和人类抵触,是因为它们见这里的人类无动于衷,又无法沟通,情急之下,破罐子破摔,抱着你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自己也别想过好日子的想法来纠缠这里的族人。”
“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
“哥哥,我前日刚从一位大仙处学得生灵语,所以明白它们的想法。”
“是吗?麻烦你看看,我们的大黄怎么忽然不开心了?”一位少阳不信,考验高恨道。
高恨看见跟着多力一行人的一条大黄狗,果然伏在地上,耷头耷尾,眼神空洞,蔫花一样闷闷不乐,便走过去蹲下,抚摸它安慰它,激起它的眼神。那狗慢慢的尾巴也摇起来,口中呜呜哽咽,高恨和它交流一阵后,它竟站了起来,又恢复了摇头摆尾眼神活泼的模样。
高恨站起身来告诉多力道:“你的大黄和这里一条叫悉地的犬打了一架,打输了,悉地强迫它忠于这里的人类,而它坚持只忠于你,但是它又没有办法,所以才很沮丧,我便和它解释,如果你留下,和这里的人类就是好朋友,那它忠于你也就是忠于这里的人类;如果你回大高原了,它也跟着你回去,还和以前一样。大黄想通了,所以开心。”
多力等人听他一说,又看到大黄表现,都表示相信。
高恨又告诉多力道:“所以哥哥啊,我答应过生灵:把它们的想法告诉给这里的族人,然后再给它们一个交待。我昨天和这里的族人沟通过,今天又去那一头的族人知会过,然后和众生灵约好,明天召开生灵大会,人类和生灵双方坦诚相待商量办法。哥哥,这里还有一个能人叫大觉,他之前攀登过南山,我请他明天一早带我们登南山了望目标方向,回来召开过生灵大会,然后我就给你带路,去大海洋找你妈妈,可行?”
“就依兄弟所说,就怕众生灵顽劣失约,行为反复。”
“不要紧,哥哥,这里还有他做保障。”高恨指着身边的亦德道,却见他蹲蹲埋埋咬牙切齿,便关心的问他道:“亦德啊,你真的肚子疼?”
“嗯。”
“怎么个疼法?”
“胀疼难忍。”
“可知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昨天吃仙果引起,吃下不久就开始疼,早上和你们打架时好一点,现在又开始加剧。”
高恨寻思这可能与玄龙之病仿佛,悯生大觉阿汤谢一毕竟是大人,又各自另有根底,只有他是少年,之前又无贮备,冒然吃下神果,难以腹化也是可以理解之事,当下取出从正骨仙处为玄龙要的药丸,掰开一半,又和多力随从要过水袋,都递与亦德道:“你先吃下此药,还疼的话再吃另一半。”
亦德依言服下。
他们正在操作,有族人上前,问请多力道:“太阳王,族长约你晚饭后在善元居讲述金老爷与本族之往事。”
“善元居?”
“就是那座高屋,族人专为金老爷所修,我知道,可以带哥哥过去。”
“可是我实在没有心情。”
“哥哥,权当打发时间。”
“那好吧。”
高恨见多力同意,和那族人道:“谢谢族长!我们待会就去善元居等他。”又自言自语道:“还得让我弟弟去通知大觉。”
亦德听了踊跃道:“我去。”不等高恨回答,一溜烟地去了。
微风忽起,带来一阵凉意,更传来众生灵吼叫呜咽的混杂声,听之悲壮凄凉,高恨与多力闻之东向而顾,但见暮色铺开,仅有的一抹斜阳洒落在广阔无际的大地上,天地间一派苍黄,草木塞目,生灵隐现其中。
高恨心中油然而生感慨:生灵所为,有没有错?生灵的要求,为不为过?芸芸众生,谁令其恐?谁令其苦?谁为其大?谁为其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受蔽,万物更如尘土;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百姓人人,若干种心,虽圣人难以调和,只能视其为刍狗,然而圣人又是万人之人,离不开百姓,所以当百姓齐临绝境时,圣人不得不救;人类为生灵之长,离不开生灵,当生灵齐临绝境时,人类不得不救。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声感叹,恰好多力也在感叹,多力先问高恨为什么感叹,高恨道:“今日才知神魔仙圣的区别。”
“兄弟,愿闻其详。”
高恨道:“神,强大之人;魔,强大而邪恶者;仙,寿智的人;圣,善性最上的人。神,目中无人;仙,心中无人;魔,人之贼;圣,人之家长,我日前答应过生灵,与此处人类沟通,找到寒源并解决,其实我已经知道寒源,因对它无能为力,不知如何搪塞生灵,因为金老爷都铩羽而归,想到天下神仙济济,却都不知不觉无所作为,只有金老爷为天下苍生锐身赴难,他真是圣人啊!”又问多力道:“哥哥为了什么叹息?”
多力答道:“我叹息的正好与你相反,我对我那家长的理解多来自妈妈口中,知道他大公无私,所以你刚才言及罪恶沟,我知道那是他那一纪人类文明的产物,其无非是极致的物质文明,始乱终害,越文明越危害,而他作为人类最后的代表,对于文明产生的遗害,必定认识最清,从而自悔自责,以为自己大负于生灵地球,遇到罪恶沟寒源这等天难地难之事,总是义不容辞挺身而出,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生气的是面对此等大事,他不该独自力行,须知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应该多方组织力量,集体对抗应付,才容易成功。”
高恨连忙回答道:“不是,哥哥,海类也倾全力参加行动,还是没能成功。”
“那又怎样,海类为我所败,他们不成,我可能成。”
“嗯,这么说也对,哥哥的意思是?”
“也罢,我下一步既是去现场踏勘,确认家长行迹;同时去找到妈妈;再是去会那寒源,兄弟,这是不是叫作愚公移山父债子还?”
“对极,哥哥。”
“我还要邀请你参加这项行动,因为你有强大的悯生和玄龙;我还要邀请仁吉,他智识渊博,见识卓越,又有暗象相助;我还要邀请冈邦,他神奇英勇;我还要邀请闫合,他足智多谋。”
高恨越听越喜欢道:“太好了,这样生灵之约就好说了。”
多力点头道:“当前之要,是如何到达那里?”
二人说着话,见天已将黑,正要往善元居去,谢显大觉亦德等人带着口粮来到,大觉见面就兴奋地问道:“谁要与我比脚?”
高恨笑道:“我弟弟够不够格?”
“当然。”
“太阳王够不够格?”
“更加当然,怎么个比法?”
“登上南山之巅如何?”
“那我可要沾光,因为我登上过。”
“要的就是你带路,上去后还要比目。”
“好极了。”
于是他们一边吃着谢显分配的食物,一边听大觉介绍目标路线、讨论出发时辰地点。高恨和谢显道:“我们早点出发,能够赶回来参加生灵大会。”
谢显道:“好的,我已通知过家父福明小眉等人。”
“高恨啦,德族人那边呢?”谢一远远的问道,却是天光已暗,众人都未见他赶来。
高恨循声应答道:“族长,你来了啊!他们少受威胁,无意参加生灵大会。”
“哦,到时候就请你主持吧。”
谢显连忙上前迎接他,谢一先警惕地问他道:“你不会又有什么好物要给我吧?”
谢显恭谨答道:“父亲,原谅儿的无能,并没有好物孝敬。”
“这就好嘛,你我都轻松。”谢一说着已到众人跟前,一把抓住多力问高恨道:“这是太阳王吧?”听了多力应答,又连声称赞道:“稀客,稀客!青出于蓝,青出于蓝!太阳王啊,我本在善元居等你,忽思有人打扰,便前来会你,就在此讲述金老爷的事迹怎样?”
多力感谢道:“族长客气!再好不过。”
谢显又和谢一禀报道:“父亲,悯生和他嫂子还在救治族人,好像有效,我去帮他们。”
谢一道:“你去吧,莫让人知道我们在此处,前来打扰。”
“父亲放心,我让二头给大伙儿说句子。”谢显说完与多力高恨等人告辞。
谢一招呼大伙儿席地坐好,又问大伙儿饮食,高恨客气一句:“我们吃过了,族长你呢?”
谢一按一下腹部道:“我这一天都腹胀,不思饮食。”
高恨醒悟过来,先问大觉,大觉回答说也有点儿不适,但不碍事,再问亦德,亦德说已经好了,又大声和谢一道:“族长你不要担心,这是吃了仙果的反应,吃半粒高恨的灵药就好了。”
谢一惊顾高恨道:“什么仙果?”
高恨阻止亦德不及,这时只好和谢一实言道:“就是一早我给你的果子,那是谢显应得的仙果。”
谢一脸色大变,紧张相问道:“你不是说是基地的特产吗?”
高恨当着众人的面,只好和他承认道:“族长,是谢显想孝敬你,自己却又不敢,便请我帮忙,我才那样托辞。”
他话音刚落,谢一已跳起身来,和高恨着急道:“高恨,你也欺我骗我!”又冲着谢显离去的方向大吼道:“谢显,你这个忤逆子,你给我站住!”就要去追谢显。
高恨连忙抱住他劝道:“族长,你轻点声,别惊着别人。”
谢一连连顿足,口中气呼呼的道:“欺人太甚!这是不让我在这里住、也不让我活!”说完赌气不理高恨。
高恨也觉得尴尬,看见多力一脸疑惑的样子,便轻声和他解释过。
多力听了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也去劝谢一,在他面前赞美谢显,并且拉他坐下。
谢一就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不肯坐,口中呜咽道:“我白天就知道你来了,为什么不及时赶来相见、而要等到天黑?就是因为无脸见人啊!”
高恨听了又一再和他认错,让他看在太阳王的面上原谅自己一次。
谢一坐下,抹着眼泪埋怨诉苦一通后,郑重警告高恨道:“若有下次,不是你离开福德山,就是我离开福德山!”
高恨见谢一一再埋怨责备自己,心中也不乐意,寻思这好事也不见得件件见喜,自己兴冲冲的做了,反而落得人家数落,这又是何苦,再往下一想,心中告诫自己,下次做好事时就要注意:锦上添花聊作无,雪中送炭才必须。
他这一沉默,一旁的大觉看出他的情绪来,他在此最久,也对此处最为了解,当下和谢一道:“族长,人家初来乍到,还以为这是美事,你就别再纠结,明天还有正事呢。”又拉着亦德,和多力高恨道:“我带他回去,明早见。”说着带着亦德离开。
谢一听到大觉提醒,才要开口,高恨指指大觉和亦德的背影,和他嘘声道:“族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见谢一又紧张起来,忙轻声告诉他:“你有一个外孙子啦。”
“啊!是谁?”
“就是小亦德。”
“这是怎么回事?”谢一震惊问道。
高恨就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和他一说,谢一稍思即明,喜极而泣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就我无德无能。”
“族长是福仙。”高恨和他打趣道。
不料谢一不领情,当即一瞪眼回道:“你是金口仙啦!”
高恨马屁没拍好,只好苦笑一下道:“族长,不要让太阳王久等,快讲故事。”
“好,好。”谢一也不再和他计较道。
其实他和谢一现在都不知道,谢一是有福之人,就是福仙,但他还是小福仙,谢显才是大福仙,而高恨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他是要统班领队封人入职的,关键魂尊又肯暗中关注他,所以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金口仙之称也是名符其实。
于是谢一平静一下情绪,先感叹道:“没有金老爷,就没有我们族人的今天啊!”然后开始讲起来:他们族人虽在大洪水后生存下来,但是如同生活在空中,物质溃泛,收入瘠薄,婚姻范围堵塞,前景暗淡。这时幸亏金老爷出现,他给族人带来了好运气,和老族长一拍即合,要带族人迁徙到这个富饶的地方来,先是幸运地找到一条上一纪文明遗留下来的大船,让石头人带路,载着族人,沿着海岸而行,到大河口后,溯流而上,直到抵达此处,遇上德族人。其中既有族人分留、互换血脉、失大船的遗憾,又有石头人喊开石门、金老爷喝断水流、海陆之争等奇迹之事。只是因为谢一和多力各有心思,一个讲得平淡,将一场可歌可泣波澜壮阔的人类大迁徙讲得如白开水一样;一个听得不专,对于乃父的生平事迹所作所为也是恍恍惚惚少有发问。高恨倒是听得认真,边听边联想对比自身,虽然听到的都是人家父辈斗天斗地排除万难一心为公的壮举,不免觉得惭愧,但是毕竟对于家长的问题已经有过充分的思考和探索,因此能很快摆正心理,不再因为家长自怨自艾,而是想到自己的家长就如同上一纪文明时期侈糜无度的人类,自己就比如金老爷,金老爷凡事任劳任怨急公无私,自己无须再埋怨再迷茫再颓废,只须以金老爷为榜样凡事向金老爷学习就行。听到尾声时,他见谢一多力二人都没有细问讨论的热情,便起身告辞道:“我还要去和弟弟说一声明天比脚之事,哥哥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谢一道:“太阳王就住在善元居,我这就带他过去。”
多力邀请道:“高恨,你回头过来一起住。”
高恨谢道:“哥哥不要等我,我或者与谢显住。”于是谢一带着多力一行人来到善元居,把他们都安排好,才与高恨一起来找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