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为什么不忍面对自己？”高恨奇怪问他。

“你看我这个鬼样子，像正常人吗？”

“族长，命运对每个人都会恰到好处地安排，你的现在就是命运对你心灵和行为的肯定。”高恨违心道。

谢一却根本不领情，眼睛一翻道：“那我二弟呢？”

“他可能有过令神灵反感的言行，比如你觉得他做过的某件事特别刺眼，或者他说过的某一句话特别刺耳？”

“他怎么会有？”谢一反驳道，忽然脸色一变，口中喃喃道：“难道是那一句话：令生者愤怒、死者难安？”却又问高恨道：“那我福孝兄弟呢？”

“他或许会有好的归宿吧。”

“那我的族人呢？”

“他们的命运跟领头羊是一致的，但是你又不能过分回顾他们的感受。族长，”高恨诚恳道：“其实谢显在整个事件中才最为无辜可怜，所以无论事情多悲惨，心情多悲痛，你不要再迁怒于他。”

不料正低头凝噎的谢一听了他话，突然大激动起来，以至头发竖起，双眼发光，怒气冲冲道：“就是他，让我雪上加霜，无脸见人。”

“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恨骇然问道。

谢一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和高恨诉苦道：“他们姐弟二个屡次趁我不备，给我不知道吃的什么东西，让我变得这般妖模妖样，我看到他的形象、二弟三弟的形象、族人的形象，再看看自己的模样，我哪里还敢见人？哪里还敢出去？哪里还能做事？我只能不盥不洗，蓬头垢面，尽量减少形象特别之处，族人以为我受了刺激，神智迟钝，由我清静，少来打扰，我才不受歧视，躲避过日，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他叫屈过后，回过神来，拉住高恨手道：“我知道他们都懂事孝顺，可是凡事都有个度嘛！高恨啦，你从基地来，又出生高贵，说的话他们肯定爱听，以后就帮我多劝劝他俩，让他们多为自己着想，子女过得好，我们做父母的才开心，是不是？”

高恨听着他的哀求声，看着他充满期望的表情，哭笑不得，只觉得匪夷所思，实在不知怎么相劝，只好含糊应允，正想着怎么安慰他时，身后简棚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挣扎声，谢一像被针刺火烫一般注意力突然被吸引过去，口中说着：“我先看看我二弟。”转身走进简棚中，高恨也从后跟上。

他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味，虽然不冲，却很重，吸进去就沉淀下来，很难化解，然后就看到了一双令他触目惊心的腿脚，那二条小腿就是一对骨头杆子，上面挂着软耷耷的皮肤，如同晾衣杆和上面挂着的衣服，一阵微风就会吹得摆动起来，再往下是一副扁平的骨板和几根鸡爪一样的骨头指头，这一双腿脚就剩下骨和皮，灰灰的没有一点肉，也没有一丝血色，倘若不事先知道里面躺着一个人，很难相像这是人的腿脚！

高恨屏住气息，站在门口，一时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进去。

只见谢一轻轻的走到地铺边上，脱下身上的旧衫遮在谢光的腰间，柔声问道：“二弟，你是要喝水，还是要翻身？”听到谢光口中唔唔着，又和他解释：“不是小显，是二头来看你，我让他不要进来打扰你休息。”

谢光还在唔唔，谢一听了一会，又和他道：“不是福孝兄弟，他回来了怎么会不来见你？好了，我让二头干活去了。”就和高恨摆摆手，示意道：“你先去吧，回头我让谢显来找你。”

高恨点点头退出来，走出老远，才大口呼吸起来。他这时想到：简棚毕竟狭小闭塞，如果不是谢一为谢光勤洗身子勤换被褥，里面的气味不知道有多恶臭，虽然如此，谢一仍然一似平常地与谢光贴近对话，他从福孝以及谢一的口述中听到的都是对既往之事的遗憾悲痛和后悔，他们的兄弟感情本来要多真挚有多真挚要多深厚有多深厚，但就是因为一念之差，任其膨胀，使亲情模糊恶化，最终兄弟反目，酿成谁都难以咽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