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西雅人吃相相当豪放,他们徒手就从整只的肉类上撕下来往嘴里送,地上盛食物的盘子不停地在加菜,场内的气氛热闹又激烈。
伊兹坎眼睛死死盯着青鸾,青鸾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吃的分量还比青鸾更多。
青鸾有些奇怪地看了伊兹坎一眼,伊兹坎毫不畏惧,迅速把食物塞到嘴里,一双油腻的手在大腿上抹了抹,挑衅式地回看着青鸾。
青鸾有些厌恶这样的态度,在那场爆炸前,自己身上唯一的伤口,就是拜伊兹坎的利爪所赐,这让青鸾对伊兹坎有着格外深刻的印象,现在对方这么紧盯着她,这让她的三道伤疤有些发痒。
青鸾不知道的是,伊兹坎的内心也对青鸾极其不满,在两人交手过招时,他被青鸾的林阦尖指刺中而留下的伤口,也是他第一次负伤。
这两名互相在对方身体上留下伤痕的对手,现在居然围坐在一起吃饭,欢愉的场面中又带有一丝紧张。
青鸾注意到,自己眼前全是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但样子看着又很眼熟,相必是之前作战时见过面。
自己认识的蒂瓦莱坐在旁边,蒂瓦莱身边,是许久没有露面的雅潘婆婆。
这位岁数极大的老婆婆自从用自己的血液救活青鸾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青鸾对她又感激又担心,此时雅潘婆婆能够出现在晚宴上,这让青鸾心里安定了不少。
不过雅潘婆婆看起来还很虚弱,身上裹着厚厚的毡毯,一副很怕冷的样子。
青鸾正想着,过去亲自向雅潘婆婆表达感谢。这是,蒙特莫克对青鸾说到:“青鸾…队长是吧,虽然坐在一起吃饭是第一次,但我们见面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这几天的招待,你是否满意?”
是否满意?青鸾被蒙特莫克说的心里一阵发慌,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他把自己从爆炸现场救了回来,可依然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是否满意。
这可不是满意不满意的事,青鸾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伊兹坎就在旁边叫喊到:“要是满意的话,你回去后继续带人杀过来,破坏我们的仪式,杀害我们的族人,打断我们的传承。”
伊兹坎的愤怒情有可原,青鸾带队的四次冲击,每一次都重创了亚姆加,每一次都造成己方的人员伤亡。
这也是青鸾厉害的地方,分配一只小队给她,她就能通过周密的策略和准确的指挥,获取她想要得到的效果。这样的才能应该在大气磅礴的战役中施展,但现在还只能从廉价的鲜血中打磨。
伊兹坎现在恶狠狠地提出来,大有清算旧账的态势,在他眼里,青鸾和她的队伍,都是被唾弃的对象。
伊兹坎带头这么一说,同桌的其他人也跟着叫喊起来,有的要和姆加波纳正面交手,有的甚至立即要和青鸾动手。
吵吵嚷嚷的气氛让蒂瓦莱站起来大声警告,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准破坏气氛,更不准打斗起来。
蒙特莫克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挑衅的性质,但他也没有阻拦包括弟弟在内的族人向青鸾发泄自己的不满,毕竟,青鸾给他们带来的损害实在太大了。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来后,蒙特莫克才对青鸾说起了这次晚宴的核心内容:“青鸾队长,明天你就要返回姆加波纳了,在这里,我代表亚姆加,代表米西雅族,有一些重要的话,需要你向你们国家的族长转达。”
说着,蒙特莫克一招手,旁边有人端过来一杆长枪。
这是青鸾的武器林阦尖指,蒙特莫克一挥手,示意青鸾说到:“这是青鸾队长的武器,我当时从爆炸现场把你扛回来时,顺手把这杆长枪也带了回来。从这杆武器来看,应该是一件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何止是重要,这是作为天客氏族的骄傲,青鸾很感激地看了蒙特莫克一眼。
但伊兹坎却在旁边发出了“呼噜呼噜”喘息声,就好像一锅汤在他喉咙里沸腾了一样。就是这杆武器刺伤了伊兹坎,他也格外厌恶这柄长枪和使用者。
蒙特莫克拍了拍弟弟肩膀,安慰他不要把脾气发作出来,他回过头继续对青鸾说到:“青鸾队长,归还你的武器,是表达我们的诚意。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是我们经过商量后的决定,也请你转达你们的族长。”青鸾打起精神,绷直了腰杆,准备着仔细聆听后面的话。
蒙特莫克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到:“我们全族决定,放弃晴雨落草岭的营地,全体返回布韦甘塔峡谷,那里是我们米西雅族的圣地,也是孕育和诞生我们的地方。我们不再和姆加波纳有任何的接触,也希望我们两国之间,再也不会发生任何冲突。”
青鸾“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她看着蒙特莫克,想说些什么,但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放弃晴雨落草岭,返回布韦甘塔峡谷?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将不再是米西雅人的营地?今天不单单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餐,也是这里所有人的最后一次宴会?
青鸾抬起头向四周看去,在场的所有米西雅人都有些伤感的低下了头,就连刚才和自己剑拔弩张的伊兹坎,也不甘地望向了远处。看来,重返布韦甘塔峡谷,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蒙特莫克招了招手说:“青鸾队长,请坐,这件事其实和你无关,也和姆加波纳无关。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这其中涉及到我们本族的私密话题,就不对你细说了。请你转告姆加波纳的族长,我们撤离的决定,但我们族人在这个地方也生活了几年,要完全撤离还需要大半年的时间,请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两国不要再爆发任何冲突和矛盾。以一种最平和的态度,度过这一段最后的时光,好吗?”
青鸾机械地坐了下来,呆滞地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她内心深处是难以割舍亚姆加的撤离,她缓缓地抬起头,想尝试着说服蒙特莫克不要离开,她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两个国家相安无事地共存下去。
可当青鸾看到蒙特莫克时,发现对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另外的方向。
顺着蒙特莫克的眼神看去,青鸾看到阿塔正缓缓地走进晚宴会场,她脸上还是带着纯真的笑容,但这幅笑容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没有了笑容。
“阿塔,阿塔你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蒂瓦莱大声说到。
可阿塔并没有听从母亲的安排,她径直走到了蒂瓦莱的桌前,盈盈跪倒,口中说到:“母亲啊,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现在回来看你了,你也看看我,看看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
雅潘婆婆说到:“人一多阿塔精神就不正常了,把她送回我的帐篷,今晚我来给她治疗。”
旁边立即又几名小伙子围住阿塔,要把她抬出会场,可阿塔非常不情愿自己被拉走,她想抓住桌子,拼尽全力留下来。
可终究还是经不住人多势众,把她抬了出去,远远地还传来阿塔的声音:“母亲,阿塔这是在报答你,阿塔没有坏心思...”
雅潘婆婆也跟着走了出去,蒙特莫克冲青鸾点点头说:“青鸾队长,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希望你能传达我的心意。”说完,拉起弟弟也走出了会场。
一场热闹的晚宴,很快就散尽了,空荡荡的场地上只剩蒂瓦莱和她的两个孩子。
“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要返回姆加波纳了。”蒂瓦莱一伸手拍了拍青鸾的肩膀,轻轻对她说到。
从晴雨落草岭走出来后,前方是一片潮湿的稀泥地,这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地形,而目的地则是自己的国家。
青鸾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山岭横贯叠嶂,已经辨认不出自己是从哪道路口走出来的了。
自己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有睡觉,望着天空发呆,具体想了些什么已经忘了,但此时青鸾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没有任何问题。
平时这些地方,自己都是飞行穿越,很少会落到地上,现在踩着烂泥一路前行,青鸾这才感觉到,用双腿行走的感觉是多么的不方便、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