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前处境有多危险的时候，欧煌已经在萧妍的星灵凭依下奔向目标所在。

这是贫民区的一角。从外大致打量起来，很难看出和一旁的房屋有什么不同。

惨白发灰的墙壁上，残留着或许是路人、或许是流浪者们随手留下的脏污。低垂过分的屋檐正如同其居住者人生中的厄运一般，将整间房屋压得喘不过来气。

如果一定要说，这栋房屋和其他贫民区的“同类”，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屋后、可能存在的小院子，种着的那棵老树了。

抛开树身上下哀惨的生机不谈，有那么一点生机在，看起来就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好些。

“……那棵树，不太对劲。”

萧妍首先察觉到这一点。

欧煌闻言看过去，两眼微微眯起。

萧妍将魔力覆在他的瞳孔上，欧煌的视界当即产生了一种，他无法言说的变化——他的视力，似乎在某一方面被加强、变得敏感许多。

某种魔力应用方面的技巧？

没有多想，欧煌凝神看向那颗大树。

深紫至发黑的诡异能量，如同迷雾般笼罩在每一根树枝上。越是往下、颜色便越深！

在欧煌的角度无法观察到树根，但可能看到的那部分树干最底，已经是如同墨水一般的漆黑了……

树根底下必然埋藏着某种极端邪恶之物——但，在这种纯粹的负面能量包围之下，这棵树是怎么还活着的？

活人当然看不到这些东西。

即便是欧煌这样的战系超凡者，在下位位阶时也无法观察到这种层次的能量分布。

可生命，脆弱又敏感。

活着的本能，会催促着人、动物、植物、昆虫等等、逃离此地才是。不幸扎根的花草树木，在这种能量的摧残下会很快死去……那它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什么给了它生机、还是说，它本身就是那个邪恶的存在？

欧煌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颗树的模样，他从身后无数伦萨人家中取来微不可见的火种，汇聚在身前拉长成一根根火焰长枪，远远便投射过去，瞬间将其点燃。

没有萧妍所展现出的那种能力，我所能做的依旧只有最为普通的火焰操纵……

魔力退缩回萧妍的控制之下。

虽然分心思索，但欧煌并没有放松警惕。斗气源泉缓缓旋转，喷涌出的斗气使得他的身体获得巨大的增幅——一旦发生什么情况，解除凭依，凭借着斗气的增幅和萧妍共同战斗！

这是目前欧煌所能拿出的最强战力！

……

“……痛苦、背叛、扭曲之爱、欲、恨！我践行您的道路始终如一！我遵循您的意志坚定不移、希求您的力量如饥似渴……愿为献上您一切，伟大的——”

“科赫”面上布满信徒所特有的狂热色彩，他对身前的花朵毕恭毕敬，低声祷告过一遍，才取下一朵来吮吸它们的蜜。

这是最后一朵……不，思维要纯净，不能有杂念……

“科赫”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朝着最后一朵花伸出手。

只要吃下它，我就……！！！

“科赫”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炽热之情几乎要跳出来！

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货真价实的炽热出现在自己面前——高温炙烤着他本就不多的头发，使得它们发出滋滋哀鸣，化作灰飞。

火焰长枪击中树干的瞬间，便如同遇上燃油一般爆燃！

欧煌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那棵树和树下藏着的东西，似乎早就期待着自己被毁灭的结局，主动迎合着火焰的焚烧。没有半分挣扎，反而隐隐传来了一种……感激的情绪？

感激？

为什么？

下一秒，欧煌便得到了答案——不完整的记忆片段在他脑海中浮现，树根下的黑暗……深埋泥土中的窒息与绝望……被折磨的痛苦……火焰落下的解脱……

繁杂混乱的信息让欧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他满头大汗地弯腰，咬住牙不去痛呼——还有一种情绪在半空中盘旋着、酝酿着！

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极端的……仇恨！

宛如实质的仇恨……能用来做什么呢？

科赫不知道。

他忍耐了很久，真的很久。

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内心不升起一丁点儿的仇恨。

偶尔泄漏的恨意，已经被那家伙利用了……越是恨他，他便会越强。

科赫并不理解，为什么同僚会变成这样。不过他虽然被叫做老好人，但他可不是真的人畜无害——事实上，能在从军不到两年就被提拔独立带领小队、在边境巡逻。这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愚蠢的迂腐之人。

被偷袭之后，自己便被那家伙捉住，折磨成这幅模样。

那么，该怎么反击呢？

该怎么杀死这家伙、让姐姐安全呢？

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身体上生长出来的那些东西，还在剥夺、汲取本就不多的体力、生命……

科赫很聪明，快便找到了方法。

假科赫并不知道，科赫非常仔细的学习着他的祷告。他也不知道，每次他在祷告、寻求欲毋赐福的之时，树根下的“干尸”，也在默默祷告着，一次次完成献祭。

他的信仰，在欲毋那，自然要比假科赫更纯粹一些——因为他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自愿”配合假科赫去折磨自己、去提炼种种情绪。

假科赫以为，欲毋的餐桌上科赫便是那道美味，而他则是为欲毋献上这道菜的仆人。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也是这道菜的一部分。

火焰落下的那一刻，科赫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先前的每一次献祭，都卑微的表达着自己的“爱”，对假科赫的，扭曲的“爱”。积少成多，这积累的扭曲之爱已经让假科赫变得“美味”起来。

而现在，科赫将完成最后一次堪称点睛之笔的“烹饪”。

那宛如实质的恨意瞬间爆发出来——在假科赫还在为掌心前的花朵被焚化成灰而失神的刹那，落在他的身上！

整个伦萨无处不在的伟大存在被这股爱与恨所吸引，它睁开眼睛。于是虚空之中、地上地下，便生长出无数漆黑的血肉藤蔓。

“美味”被吊起来，落入它看不见的巨口。菜品面上的惊恐，更叫它满意，加快“咀嚼”速度。

在树下的干尸碎落成灰的同时，假科赫化作的怪人也被吃干抹净、摔落在地上碎成几段。

那些干裂的体块被天生便带着人类的恶意，它们逐渐增殖变大，化作黑色污泥状的人形怪物，片头看向四周酣睡的伦萨贫民所在，不断滴落的污泥头部，融化出一对黑色空洞。

“——嗬……”

……

欧煌很清楚，那道仇恨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先前那个待在树前的怪人，那个罪魁祸首。

真假科赫之间会迎来他们自己的结局，但那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

渐渐朝着四周行动起来的污泥人……还有那个徘徊不去的恐怖气息，都让欧煌产生“卧槽”、“完蛋”之类的惊悚感。

“……萧妍！”

萧妍的身形在欧煌身前凝聚，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欧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