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上,许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雪白的帐幕散布在那被两旁高大建筑相夹的街道之中。
帐幕的主人大多是赶着木轮的牛车,从不远的居民区赶来营市的市民。许多商贩将宽大的白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满了砖茶、烈酒、鱼桶、布匹绸缎等货物。
身穿蓝色或紫红色大衣法男人和彩色长裙飘摇的妇女在货摊前走过,挑选着商。
大道旁边,有几排没有涂油漆的洁白杨木长桌,厨师们站在缭绕着蓝色烟雾的沸腾油锅边用莱特斯尼口音的通用语大声吆喝,招来顾客,并把一盘盘炸成金黄色的鱼肉饼和大麦汤放在木桌上。
比起热闹的街贩,大部分有着屋头的营业店主则保持着一种文雅的沉默。
除了一张“OPEN”的牌匾和大开的店门之外,便不再有揽客的举措。
众人带着那些通过战斗“博得”的物品,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并不在乎这些武器是从哪来的商家。
他们熟练地斟酌着武器和护甲成色和磨损状况,在评估完成之后立刻斩钉截铁地给出了个价格,带着一种老营生的尊严和不容分说的骄傲。
半价,半价,不好意思,还是半价。
看起来这里能给二手货开出的价格,最高也就是半价了。
微微睁开双眼,老图兰倒对此也没有特别的波动……而其余几人在几次尝试讲价均告失败后,便也就应下了。
自知帮不上忙,阿祖拉站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不时抿着嘴低头沉吟,思索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在卖掉了那些平添累赘的物品后,米勒从一家印刷店里买到了一张带着黑木原匣的莱特斯尼地图。
通过印刷机印刷制作的地图总是带有一点失真,在羊皮纸上略略显示出一种像是油墨不足似的淡渍。
但是手工抄写的地图对于现在的团队来说简直是天价,无奈之下,众人只能接受了这个由矮人打造的工业机器吐出的造物。
而在商业街的角落,几人又总是能够看到一大群排成一列的,或站或坐偎赖在市头的贫民。
那些衣衫破烂的贫民排成一队,慵懒地蹲在小巷中。
他们被纵横交错的皱纹割碎的脸,就像寒风吹裂的灰白干燥的盐碱地,没有一丝神情,仿佛他们连麻木都不会了。而他们毫无体面的在地上翻滚的身体似乎只是一块块枯萎的“本能”,在某种刺激下悸动。
……能逃出去吗?
这种疑问在米勒心中滋生,目光一次又一次地从贫民移回两位在治疗领域颇有建树的同伴上,又情不自禁地移回到贫民身上。
在和他们视界交汇的时候,他们的眼中偶尔会燃起一点点激情的火光。
大概是把众人当成了可能的雇主,但是众人走远之后,他们的眼光又迅速地黯淡了下来,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巷口的油烟。
“是莱特斯尼的原住民,还是……难民呢?”看着这一幕,露丝不禁呢喃道:“……或是,已经没有区别了吗?”
听到她的低语,老图兰轻叹了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此刻和这些人实际上有多少区别呢。”
“……”
也许只有一线之隔吧。
这个答案被米勒偷偷藏在心里。
而阿祖拉只是沉默地靠着安昂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到莱特妮斯之后她的话就少了许多,心中的新奇被眼前的苦难景色暂时压下,曾经憧憬的“院外的世界”在如今看来并不美好,这让她有些怀念过去在父亲的保护下,与在老管家的看护下对于外界美好的憧憬,这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诺顿依旧无言。
……
车辆穿过了石砌的,姑且还算干净的街道之后,随着离集市越来越近,四周的人群也越来越拥堵。
此刻正值早市,大量马车和牛车载着各式货物或者人穿梭其中,而在地图上被标为“燃烧橡木桶”的酒馆,似乎就在集市的门口。
“看起来,第一站到了。”
闭目养神的老侏儒双眼微睁,“让我们来同这里的朋友们见见面吧。”
“希望沃尔尼先生已经在这里稍作休息了。“
阿祖拉则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酒馆上,这种地方她没来过几次,只是听说常有吟游诗人出没于此,他们的故事是那样的令人迷醉,能让人暂且忘却现实的辛劳。
眼前这座酒馆是一栋上了年纪的三层砖房,被叫成燃烧橡木桶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它的后半部分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臃肿的圆桶。
青苔爬满了屋檐下的红砖。
马车还没有走到门口,橱窗前的浓烈酒味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绕着众人的鼻头转圈——是谁在大早上就会喝那么多的酒?
随着几人依次下车,那软趴趴的躺在门口的,一脸煤渣的矮人矿工也很快告诉了众人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次安昂没有再被留下来看马车,兴奋地围着阿祖拉不断摇晃着尾巴,好奇地打量门口的矮人,想要凑近观察,却又因酒味太大而驻足。
款步走向酒馆,看着醉醺醺的矮人,空气中飘荡的味道令精灵小姐皱了皱鼻子,阿祖拉用手掩住口鼻,带着安昂小心地绕过那个矮人。
“莱特斯尼还没有进行酒水管控吗?”
身后,露丝挑了挑眉。
“恐怕管控之后首先就是平民暴动了。”老图兰思索了一下,捋了捋胡须,“我想,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个功夫管人。”
“妲格纳……妲格纳啊……我爱你……!!妲格纳……你的雀斑就像是矿道上星星点点的钻石……嗝……我要拥抱你……我要握住你的蛮腰……鱼,鱼卵生的……我要……”
“唔呕呕呕呕呕……”
矮人醉话刚倾诉到一半,就呕吐了起来,酒馆门口的酒臭味瞬间翻了三倍以上,就连远远在街道尽头打量这里的卫兵都皱了皱眉头,看来他不打算管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