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重云不知何时消散了，一弯残月悬在漆黑的夜幕里。

岑丹走到门外站定，听见里头依旧在骂人。

“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现在才来说是因为茅厕底下猪圈设计不合理？”

“早干嘛去了？一个个的肩膀上扛的是肿瘤？！”

“哦！我只说叫人收尸，没说叫人收死猪？你们就真的不管死猪？？？”

“啪！”是杯盏被砸碎的声音。

岑丹听了，轻轻叹气。

也是，封户都已经六七天了，感染人数依旧只增不减，原因竟然是百姓家里“上厕下圈”、“两户共圈”的设计模式导致疫毒不能灭绝、反复感染……

若是换做先帝，洪州城的官员恐怕今夜就要人头落地。

陛下好性儿，连骂人都不带杀气。

“来人！！！”顾浅的声音差点破音。

岑丹立马掀帘进屋，抱拳道：“末将在。”

顾浅按着太阳穴，白了地上的马冬儿等人一眼：“拟旨！”

吴大监立即铺设好笔墨纸砚，示意岑丹过来执笔。

“敕令：九道行军大总管及州府官员，即日起负责各辖区厕圈改造。

“首先，厕是厕，圈是圈，不可上下混建。

“其次，不可让猪吃粪便，改喂米糠瓜菜。

“最后，不得食用病死猪。”

岑丹写完，见顾浅脸上怒气未消，地上七七八八跪着的官员们大气不敢出，便好意提醒道：“陛下，其余八道好说，山南道现在有六州爆发鼠疫，末将认为此时不是改造厕圈的时机……不如，让各家将猪赶出来，拉去城外埋了？”

顾浅听了，眯着眼睛以手扶额，未做指示。

马冬儿一听要城内所有人家将家里的猪赶出来，全部拉去城外埋掉，急得连忙磕了个头想要反对，不料却被身旁的文同知拉住了。

文同知也冲顾浅磕了个头：“陛下圣明！只是如今城内缺人手，下官叩请陛下调拨虎贲军代为执行。”

见顾浅睁开眼睛瞧着他，他又说：“陛下放心，下官等人一定会做好百姓的思想工作，绝不会出乱子！”

顾浅心中怒火消了大半，她点点头：“可。”

“谢陛下，下官告辞！”

马冬儿等人磕了头退出去后，茉心进来奉上热茶，又收走了地上的碎瓷片。

吴大监照着原旨誊抄八遍，请顾浅落了私印，抱着圣旨去外头着人疾送。

岑丹悄悄瞟了一眼顾浅的脸色，欲言又止。

“长熠没有回信。”顾浅说。

岑丹听了，在顾浅身边坐下来：“陛下，我不是担心年年……你有没有觉得马知州身旁的那个官不对劲？”

作为城中父母官，马冬儿听到要将全城的猪拉出去活埋，第一反应是冒死反对，而文同知却阻止了他，还特地言明要虎贲军执行——这是在给陛下拉仇恨么？

顾浅冷笑一声：“无妨。只要他们能完成任务，别的都不重要。”

再说了，令是她下的，百姓若要怨恨，那就怨恨好了。

她又不会少块肉。

她才懒得费口舌去解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