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股温暖,还有邓姨和蔼的夸赞声。
“头发长了很多,又柔又顺还有点泛黄,等洗好,剪好,给你吹吹,保证像个小公主似的。”
邓姨很会说话。
她说的话总让你感到舒服和温暖。
沈祈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邓姨。那时候,她还很小,才记事的年纪,肚子饿了就跑到这边来找妈妈,一个发廊一个发廊地,吸着鼻子,掉着眼泪问,我妈妈在这里吗?
大家都忙着招揽生意,只会觉得她碍人。
只有邓姨会说,妈妈不在这里,你先进来坐坐好不好,可能等下妈妈就会从这里路过了。
然后邓姨就会把她牵进店内,给她糖果吃,吃完要是还没有看到妈妈路过,邓姨就会弄点水,帮她把几寸长的头发洗一洗,哄着她说,小祈现在变得很漂亮,不能哭哦,哭了就没那么好看了。
沈祈慢慢长大后就不大好意思去邓姨那里了。
因为发现别人去邓姨那里洗头发都得给钱,她这样老是白洗人家的,不好,于是她头发便一直不断地长长,就等着有钱这天,正正经经地让邓姨帮她修一修。
邓姨和其它发廊的人不同,她不靠身体招揽生意,她也不靠嚼别人的事非来过日子,从来不问沈祈关于举报她妈妈的事情,不过上次警察的时候,她还是把沈祈和她妈妈这些年的关系,大致讲了遍。
这个警察就是傅长仪。
为了追索沈祈妈妈的毒品来源,所里分布了任务,让多走一走,了解下周边,或许能有突破。
角头街这个地方,店面虽然多,可那些店里的女人说的话总没什么可信度。所以民警们办事查案,最喜欢访问的对像就是邓姨。这是老民警传授下来的经验。
傅长仪按部就班延续着这个习惯慢慢也跟邓姨有了些交流和往来。
今天天暖,傅长仪只穿了件蓝色的单衫制服,进店里的时候随手就将帽子摘落。
她进门都不大吱声,怕邓姨忙。这回也一样,一进店坐下来才冲邓姨点点头,接着眼神全愣了愣,对于沈祈会在这里表示出些许的惊讶。
“旁边有杯子,自己倒水喝。”
听到邓姨吱声,沈祈才意识到有人进来,这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正好与傅长仪向下打量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沈祈胸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很不自在,有些吱唔地叫了声:“傅警官。”
“嗯。洗头发啊。”傅长仪在外边跑了一下午了,有些累,手微支在膝头,头枕在微卧的拳头上,就隔着二十来公分的距离盯着沈祈的脸看。
平躺着的沈祈脸就这样开始一寸寸地变红。
细心地邓姨很快就发现了这点,试了试水温:“是不是太烫了”
“一、一点点。”
“是吗?脸红得这么厉害。”邓姨将水温调低了些:“现在有没有好些。”
傅长仪会在旁边看了一会,也感觉沈祈的脸色不对,刻意凑近看了看,才说:“她脸嫩,应该是被风吹的,裂了。”
“……。”沈祈抿了抿唇,把我脸皮厚,才没那么容易裂的话咽了回去,她怕傅长仪会捏住她的脸,证明她是错的。
可能还要买盒脸油。
沈祈暗自捏了捏口袋里钱,用来转移注意力。
傅长仪坐了会,就拿出本子和笔,问了邓姨一些关于刘大爷的事情,然后就埋头不停地写写划划整理今天搜集到的线索。
“你说要剪短,要剪多短。”邓姨一边准备吹风机,一边将边上的剪刀整理好。
沈祈脸现在还红着,没好意思指着傅长仪说,就剪她那么短。
她吱唔了下,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随便你怎么剪,反正也不好看。”
“嗯?”傅长仪式起身准备走,听了沈祈的话,走过来。
理发店空间有限,这使站在椅子边的傅长仪看起来很高。
她在午后的暖阳中稍稍低下身子,和撑在椅子上,脑袋和沈祈齐平,两人都同时看着镜子。
比了比,傅长仪才说:“你很好看啊,比我好看,要是不打架的话,看起来很乖,适合长头发。”
于是傅长仪走了后,沈祈才扭了扭混身发麻的身子和邓姨说:“那就只剪短一点点好了。”
“一点点是多少?”
“就一点点。”
就连一点点都有点不想剪了。
吹洗完,沈祈顶着和原来差不多长度的头发在连着派出所的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地扫荡了七八遍。
“怎么还不回家?”傅长仪还要出勤,出来就看见耸着肩膀不断捋头发的沈祈。
刚刚还有风的,这会突然就小了。沈祈努力地梗长了脖子,好让头发显得更长更顺:“我这就回去。”
“嗯,最近有杀人犯,不怕吗?”
“不怕。”沈祈摇了摇头,将头发甩起来些,心里急得很,你倒是快夸我。
傅长仪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怕?”
“你会保护我。”
沈祈说完后,脖子立马就一收,有点想抽自己,她脸转向别处,恢复了一惯的倔强姿态:“我不需要保护。”
傅长仪没想到她随口一句保护人民群众是本份的话居然被沈祈记当成承诺记在心头,不由得有些失笑:“那你是要我保护?还是不要我保护?”
“才不要。”沈祈丢下这句话就风似地跑了。
是逆风。
傅长仪吸了吸鼻子,有点香,然后再看远处长发飘飘然的人,不由得摇了摇头:“难得像个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