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祈灵有很多的问题,可一切的疑虑,汇总到一起时,最终脱口而出的,总会演变成最算不得精确的那一个,“怎么做。”
“我们找不到它本体的源头,但它对你没有恶意,不过说到底,它的眼睛不能够完全泯灭掉所有的光线…如果,我们能够将整个空间都照亮呢?愣是它想抓人,估计也只能在水里干扑腾。”衍卜寸压低了声音,在张祈灵耳边制定着计划的雏形,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给张祈灵的伤口消完毒后,又拿起针穿线,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个火折,吹燃,炙烤针身,再快速将其穿梭于对方的皮肉间,可止痛药哪怕是特效的,也不会那么快的生效,更何况这里的卫生条件太差。
衍卜寸只能简单将那裂口给缝合着,在这过程中,他能看到,面前人的脸色越发苍白,最后更是不堪重负的合眼假寐。
他越看越心疼,可只能以自己的经验给出等一下会走的方向,“此地阴阳相配,上顶突出部分属阴,下底平坦部分属阳,但水下的地面有一层泰山石压着,
这大大掩盖了死地的阳气,形成了一个阴来阴受窝中窟,也是让何罗鱼生存的最佳地点,但何罗鱼产生的粘液以及其余杂质需要每年定点排出……”
“源头…”张祈灵试图撑起身来去观察外头,可一下刻,他的右肩,就被衍卜寸热浪般的掌心所安抚性的拍了拍。
对方的动作里,全是对眼前人的褒赞,这种无需言语的认可,却让张祈灵受宠若惊极了。
衍卜寸收敛着声音,也真的跳开了语言上的敷衍夸奖,他直切重点,“对,找到水的源头,水从哪里进,我们就往哪里走,待会,跟紧我,其他的人,我会用红线裹着他们,你不用担心。”
可张祈灵却能清晰看到衍卜寸眸中的钦佩,但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回答一个只要长脑子就能知道的问题而已……
他配不上这般赞誉的目光。
待最后一针的收尾,再撒上药后,衍卜寸又用纱布给张祈灵包的仔仔细细,到自己这儿,就敷衍的将被咬伤的手,随意用余下的材料裹了裹。
大约他对待自己,总是这么得过且过,也可能是知道,在自己漫长的生命里,伤口总有一天是会好的,于是,他就这么不在意惯了。
衍卜寸最后用左手,扒了条小缝朝外面看。
“我会控制住他们三个,待会你尽管摇青铜铃铛,越响越好,我不会被影响,只要铃声不停,那鬼玺就会一直亮,在此期间,我会抵抗掉它所有的无差别攻击。”
紧接着,衍卜寸又道,“我会做好你的后盾,你一路往前走就好。”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承诺,似乎胜过了世间片面的所有情话,也可能是话语里头,寄托的生命份量太重了,重到衍卜寸再也想不起那些日夜所学,令人倒牙的甜言。
张祈灵点着头,将染血的青铜铃铛掏了出来,他心底里觉得这个计划很是冒险,但命运将他们推到如此地步,这既是深渊,也亦是新生,如何力挽狂澜,可全靠这铃铛了。
青铜铃随着张祈灵的腕间摆动,甩出了震耳的铁器相接声,但对方却因为他的动作,而笑的越发温柔。
鬼玺的辉光闪动着,衍卜寸看到后,便毫不留情将吴峫肩上的鬼玺连带着衣料给削了下来,他怕留不住这只会跑的东西,更是扯开外套,用刀给自己胸口划了道足有一掌长的口子,并撕扯着那狭长的裂痕,将鬼玺强行按进了伤口里。
“衍卜寸!”张祈灵的呵斥,带着怒意,他上前,试图将鬼玺拔出来,毕竟他从未想过,对方为了留住那认主般的鬼玺,竟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衍卜寸,却抓住了张祈灵的手,将鬼玺越按越深,“我能留住它…我能留住!你放心摇铃,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他做出这等疯狂,无非是不想将吴峫吊着,当移动灯泡去当饵犯险,毕竟,张祈灵对吴峫可是紧俏的很。
而他,也非常愿意为张祈灵做任何事。
其实,连衍卜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围绕着一个名字而去疯狂。
他因鄢啸南派遣而与他相遇,他又因背叛鄢啸南而和他谋了更长的相处,他假借九门人追逐的侧面理由想要护住他,并以此达成目的,杀掉那些不安分的因素。
他只为了一个人而疯狂到如此,
而那个他,就是张祈灵。
衍卜寸面对他的神时,他知道自己会推翻一切思维与理智,选择一条绝对快速的道路让张祈灵去走,无关正确与否,无关乎自我的牺牲和代价,更无关于这墓是衍家的心血所铸。
毕竟,留住他的,从不是那个将自己送进地狱的鄢啸南,也不是那个将自己磨砺成怪物的衍光善,能够让自己心甘情愿捧出真心的……
即张祈灵唯一。
张祈灵无法拗过他放弃这仅此一次的求生机会,所以,最终衍卜寸还是带着胸口那灿然亮出辉光的鬼玺,直接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