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衍卜寸是羡慕的。
他跟在张祈灵的身后,感觉那原本异常响动的青铜铃铛正在逐渐安静下去,直至张祈灵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铃铛彻底停凝了,衍卜寸感觉张祈灵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他看着对方,轻柔的扶起吴峫和胖子,仿佛是在对待平生所最珍视之物,而这种待遇,衍卜寸注定体会不到。
“扶他。”张祈灵向衍卜寸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对方需要帮一下解雨臣,毕竟,自己的双手都用在拉吴峫和胖子身上了,哪还有多余的手再顾一个人呢?
也可能是,张祈灵由心底里感觉,自己并不能和解雨臣保持一种恒定的相熟状态,他有些不想碰生人,可又不能真的丢下属于吴峫和胖子的朋友。
衍卜寸正深陷在张祈灵的身影中出神的厉害,不过当他听到对方说话时,便立刻将那已经飘走的思绪一把抓了回来,“好。”
他快速的像一只想要聊表真心的忠犬,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衍卜寸打横抱起解雨臣,又探头在张祈灵旁侧问,“把胖子给我也可以,我的红线韧性大,轻易不会断,你肩上有伤,不能扶着两个人一起走。”
他的热心肠,让张祈灵愣了一下,大约是前者给予的打击太大,一时的温存,竟让那颗蒙住的心,又重新的跳动起来。
就是这么一小段的愣神,竟让衍卜寸毫不费力的钻了空子,红线试探着从四面八方而来,可缠住胖子的动作却是又轻又柔,甚至于,红线最后织成了一层网,将胖子安稳地驮在了洞穴的上方。
衍卜寸操纵红线的样子甚是轻松,可张祈灵却一直在盯着他的面部变化,原本衍卜寸就惨白的脸,如今更像是堵又被涂抹一次的墙,比纸扎人的样子还要没有生气,张祈灵赶在对方想要将吴峫也揽过去之前,率先开口:
“吴峫,我背。”
可衍卜寸听到这句话,却长睫垂帘,神色黯淡的厉害,他估计会错了的意思,以为那是来自张祈灵对吴峫的占有欲作祟。
但转瞬,他又快速的整理好情绪,将那其中的不悦、愤慨和身为后者的难耐,一遍又一遍,用以咬住舌尖的疼痛,给压制下去。
即便,衍卜寸的人皮面具又有些翘边,可他露出的羞怯笑容,依旧一如往常,他似有所想,又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扭的厉害,“好,如果你等会背不动,交给我就好。”
张祈灵盯着他,却总觉得这种笑容中,掺杂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可惜,他阅历终究尚浅、缺了些记忆又少了点运气,既哄骗不了吴峫,也开解不了衍卜寸。
傻有傻福,是句诳言。
“嗯。”张祈灵回道,可他却绝不会将吴峫交给衍卜寸。
虽然他读不懂衍卜寸在想什么,可对方身体的异样,已然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而张祈灵也绝不会将衍卜寸当成一个搬运工具。
这个人给予自己的帮助,已经太多,太多了……要是再多一些,怕是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水里的阻力有些大,虽说墓底有水的说法有各种解释,但张祈灵姑且觉得这里并不是个有好气象的地方,古有葬书,遇水则拦,古人为了凝气使其不消散,就会用水将气止住,所谓的风水,也就是这种基础的理念所创造出来的。
不过,墓地进水,要看是什么方位和布局,地下深层,无金银所藏,空穴只有水,其风气尽散,这算作是败家之象。
而且,不知是衣服湿透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张祈灵每走一步,都感觉底下像有水鬼一般,鞋底莫名黏连的厉害。
他背着吴峫,拿着手电筒,巡看着环境,这里的水质澄澈,还可在光的照射下,看到被冲刷的格外干净石子。
刚才他和衍卜寸已经走过了三个洞,内外还有其他的分支,若是连在一起,在脑子里构建,估计会发现这里的结构类似于蜂巢,紧密的,又多层的,将其密密匝匝排的四通八达。
“阿祈,停下吧。”衍卜寸竟是率先止步的人。
张祈灵转身,却见衍卜寸的人皮面具已经掉下来了,堪堪的几块斑驳,还挂在他那俊逸的脸上,于是自己抽出一只手,帮对方捻下来些残余的薄片。
就在这松懈之时,一记巨物从水底腾跃,朝着张祈灵的头顶就要劈裂下去,衍卜寸眼疾手快,拉住面前人极速后退,连同头顶承载胖子的巨网都在跟着移动!
“何罗鱼。”张祈灵没能回头,只能猜测着这么说。
可衍卜寸的神情,却错愕的厉害,他第一次,将那向来注视张祈灵的眸子移开,又跨越着,开始描摹那怪物的灵魂,然后他喃喃问着,“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