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虚影只好轻叹口气,却也没有阻止。
“晚辈程风游,愿按前辈的规矩来!还请前辈给个机会,眼下正是紧要关头,眼看整座福临城,百万黎民,数千年虔诚祈祷,终于聚沙成塔,可堪造就一尊新生福神,还望前辈发发慈悲,高抬贵手!”
程风游语速急促,恳求般说道,话刚说完,便又开始重重喘息,呼吸中满是铁腥味,舌头上切口密布,汩汩渗血,好似被千万道剑气斩切过一般,说出最后一字时,舌根更是近乎断裂!
剑眉老者闻言转动头颅,半眯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望向程风游,漠然道:“开什么玩笑!福临城的百姓与我何干,造就福神又与我何干?他们是死是活,老夫半点都不在意!”
“至于你,区区蝼蚁,胆子倒是不小,图的什么,老夫没有兴趣知道,也不屑以剑杀你。不过,你的提议,老夫可以考虑考虑。”
“看好了,这些,都是输剑之人断掉的脊梁。你若能走进去,拔出一把,带回来,老夫便在福临城多待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哈哈哈哈,折人脊梁,当为人生第二大乐事,只亚于练剑而已!”
“来,老夫倒要看看你的脊梁够不够硬!”
剑眉老者森然一笑,大袖一展,一座参天剑冢显化而出,于虚空中巍然耸立,一柄柄巨剑投下森森剑影,凝聚成遮天蔽日般的莫大恐怖,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龙鱼虚影见此情景,轻轻摇头,看向程风游的眼神充满劝诫。
旁侧的簪花女子眉头纠结,紧咬嘴唇,最终还是开口劝道:“师弟…算了吧,或许是雨芙妹妹命当如此,何必要你再搭上性命……”
程风游却洒脱一笑,“师姐勿虑,我这人命硬,今日偏要扛起她,试一试逆天改命!”
“值…值得吗?师弟和雨芙妹妹不过才相识几日,仅仅见了几面而已,何况又不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为何也愿意为此把命豁上?”簪花女子眼波如水,闪过几分心疼,几分怜惜,鬓间牡丹花瓣微颤,再度缓缓绽开,异香袭人。
“管它值不值,我没心思计较这些,也不打算计较这些,只是心里的念头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毕竟有些事,豁出命,也得争一争!我就不信争不来一线生机!”程风游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
“够了!什么乱七八糟?”剑眉老者撇嘴冷笑打断道,参天剑冢猛然一涨,涨破虚空,与大殿地面接壤,“老夫没兴趣再听你们叽叽歪歪,快些滚进来!是死是活,老夫都予你个痛快!”
“好,前辈久等了,且容晚辈献丑!”
程风游抖动肩膀,拱手一礼,随后决然迈步,踏足剑冢。
踏足剑冢的瞬间,无数道无形剑气加身,顿令他衣衫破烂,肌肤现出无数血痕,细密如网,从上到下竟无一寸完好!
“唔……”
程风游不禁闷哼一声,七窍渗血,浑身若裂。
此刻,尽管他已在调动体内所有可堪驱使的力量,真炁、真罡、神识、杀气、杀意等等,总之用尽一切手段,竭力抵御那股来自剑冢的无形剑气的压制,无奈层次的差距实在太大,几乎起不到任何效果。
毕竟,那已属于道的范畴,他如今能做的,唯有硬扛而已!
所以,程风游当即转变策略,暂时放弃了与之抗衡的想法,改为全力运转真炁真罡,修复损伤。
“可有一剑,愿随我离去?”
程风游紧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传出。
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几道稀稀疏疏的金铁震颤之声,那不是同意,而是嘲笑!
程风游只好置若罔闻,低头看向脚下的一把把断剑,弯下腰艰难伸手,握住其中一把的剑柄,尝试着拔了拔,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不自量力,引人发笑!小小蝼蚁,老夫善心大发,提醒你一句好了,越是下面的剑,越是镇压日久,承压越重,你拔不动的,只有最顶上的那几把,你才有一丁点机会,但你走得到那上面吗?”
“更何况,那些都是蕴含道痕的道剑,重逾万钧,即便修为到了元婴境界,也同样难以驱使。所以,你死定了,横竖都是死!哈哈哈哈!”
剑眉老者一阵狂笑加嘲讽。
程风游充耳不闻,又试了试身旁的几把断剑,果真丝毫拔不动,仿佛早已与剑冢合为一体,要拔起对方,除非撬动整座剑冢。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将你的整座剑冢踩在脚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偏不信夺不来,那一线生机!”
程风游倔强抬头,咽下一口血水,迈步往剑冢上方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是一滩血脚印,甚至渐渐地,由一滩聚拢成了一汪,鲜血成潭!
一百步过后,他身上的白衣彻底成了血衣,脸色却如一尘不染的白衣般白!
但他仍在往上迈步……
两百步过后,肌肤寸寸迸裂,露出其内鲜红的肌肉……
三百步过后,伤口处处见骨,已无鲜血可流……
四百步过后,五脏六腑也都开始破碎,幸好晶莹如玉的骨骼之中,始终流转着一份生机,让他没有立即倒地而亡。
四百五十步……
四百九十步……
四百九十九步……
第五百步!
浑身骨骼尽皆破碎,流淌出琥珀状的骨髓之时,他终于攀上了剑冢顶峰。
“给我,起!来!!!”
形销骨立的少年用尽最后一分气力,一掌拍在最近的一把巨剑之上,同时太虚之中的心相世界骤然一涨一缩,仿佛心脏剧烈跳动,一股不屈不甘、不朽不灭的意念,在天地间诞生,凝作一把剑胚模样。
随后,几近枯涸的丹府内,破魔剑倏然异动,剑尖白光大放,径自飞出,飞到巨剑上方,牵引着巨剑,将其拖拽而出。
霎时间,剑冢震动!
剑眉老者不禁眉头一皱,眼中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起伏,首次正眼瞧了那少年一眼。
“这是…破魔剑?你竟藏有此剑?看来是老夫灯下黑了,竟未注意到此事,此子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