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孤白是个极其固执的人,若要让他想通,那多半要耗费极长的时间和精力,而眼前这个人,似乎不需要。他温情如水,洛凝儿相信自己可以应付得来。但是难就难在,这个人精明又聪慧,万一被他识破,便是无路可退。
到底都是一条死路,洛凝儿倒也不怕冒险,相反,她心急,她想早点儿找到出路,毕竟西暨那边凌王登基用不了太久。
一念既成,洛凝儿心下轻松了许多,眼中也微微泛着笑意,只是这些变化只在一瞬之间便消释了,洛凝儿又垂着头,因此喻孤箫丝毫没有察觉到。
“得遇殿下,实是凝儿之幸。”洛凝儿轻声感慨道,声音若溪水一般温润,“远离故国,难免会时不时想念家中亲友,还望殿下勿怪。”
“人之常情,也是难免的嘛,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像这般忧虑。古人云,既来之,则安之。姑娘倒不如抛下杂念,好好去欣赏欣赏洛阳的景致,说不定,慢慢就喜欢上这里了。”喻孤箫笑着,温柔地说道。
洛凝儿抬起头,正对上喻孤箫温柔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含羞启齿道:“有殿下在洛阳,凝儿便可住得安心。”
喻孤箫听此言,也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个娇羞的女子还会说些讨巧的话儿,虽然喻孤箫向来不喜欢这类巧语,但是若是眼前是个宛若仙子的女人呢?自然是心花怒放,乐在其中了。
“既然如此,不如舞一曲来答谢我啊?”喻孤箫笑着说道,语气中带了些朋友般的调侃。
洛凝儿颔首,道:“既然是要答谢,不如有点新意,舞对于我太简单了,不如我,为殿下弹琴呢?”
喻孤箫点点头,洛凝儿会意便在琴边落座,双手一抬轻轻抚弦。这琴,是陈记琴行老板刚刚送来的,上等的好木,上等的好弦,皆是为二公主准备的。
琴声起,轻快欢愉,却带着一丝青涩。洛凝儿微微带笑,目光放空,在琴声里,总是会想起从前。似风又起,似蝶又舞。似溪水又流,似飞红又落。
喻孤箫不懂琴,不懂音律,只觉得琴后这个女子变得有些不一样,恍然若豆蔻少女,青涩中还带着一丝贵气和冷傲,恍然又将她看得真切,美妙面容,成熟而贤淑,恍惚间,喻孤箫竟分不清哪个才是洛凝儿。
一曲奏罢,洛凝儿的思绪还在回忆里,喻孤箫的心思还在她那里,二人沉默了许久。
喻孤箫回过神来,轻声问道:“这琴声,给我很不一样的感觉,不知是谁人作曲?”
“此曲唤作《凝月》,作曲之人······”洛凝儿微微咬唇,似是有些犹豫。喻孤箫温和地看着她,继续探问,“可是有何不便之处?”
“作曲之人,是已故西栾公主,”洛凝儿低下头,轻声道,“虽然不是什么不可提起之事,只是······”
“只是在我面前提起西栾怕是有些别扭。”喻孤箫猜出了其中原因,毕竟西栾是灭在了大宁军手下,是灭在了自己的父皇手下。
洛凝儿不置可否,低着头,并不看喻孤箫。
“我对西栾没什么感知,倒是很有兴趣。依你所说,那西栾公主,还是个有才情的女子?”
洛凝儿微微抬起头,看着喻孤箫温和地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西栾二公主,自幼便擅长音律,西栾王视她为掌上珠天上月。这支曲子,是她十二岁生辰时所作,西栾王欣喜,赐名‘凝月’将乐谱传于西栾,命西栾乐师皆习此曲,只是·······未及礼乐司编舞,西栾便不复存在了。”洛凝儿说着便又低下头,她怕喻孤箫看出自己眼中的黯然神伤。
“为什么叫‘凝月’呢?”喻孤箫问道。
“因为,”洛凝儿轻咬红唇,“二公主她,唤作凝月。”
喻孤箫沉默了,似是也有些感怀。
秋夜风景最甚,风起轩窗凝月。凝月终有落时,颜凝月已亡,洛凝儿替她苟活。终如一梦,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