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的新表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顺眼多了,朱允熥也实在说不上恨他,何况自己才抄了他家,把他娘变作了自己手下,甚至他未来的媳妇儿自己也得陇望蜀,倒不是因为皇爷预计给朱允炆娶她自己才横刀夺爱,而是在那之前点前自己就喜欢上了她,这——有错吗?
朱允炆打了个哈欠,立即用手使劲揉太阳穴,显然困极了,但这时候他还不能睡。
朱允熥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在皇爷安排里他其实是个统筹的角色,但统筹的活儿被娴熟政务的朱允炆给抢了去,他倒是也不恼,毕竟不会就是不会,这是能勉强的么?
但有一点自己必须提醒朱允炆,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二哥,你从没问过我,我为什么说你像隋炀帝二世而亡明,你是不想知道吗?”
这话唐突极了,可也不唐突,是为了朱允炆好,劝说他的破题。
朱允炆脸色一变,踌躇了下,为难的反问。
“难道那不是你胡说八道?”
“不是。”
朱允炆脸色更加难看,勉强维持着不崩。
“难不成你真的会预知未来之术?”
朱允熥讨厌那种什么预知未来之术的说法,那些全是含含糊糊,语焉不详,穿凿附会的文字游戏;把自己由未来而来视为预知未来,实在看扁了自己。
“我都跟皇爷说了,皇爷让我不可对任何外人说,但今天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说,这对这次的调查……多半会有益处。”
朱允炆气呼呼的,有点儿发狠。
“三弟,我猜不透你到底要什么,猜是不好的,猜错了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咱们兄弟不打哑谜,你想说什么就告诉我,对的我一定听,不对的,容我再多想想才跟你说有哪里不对。”
朱允熥觉得朱允炆这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实际上对自己的姿态放得也足够低,自己要怎么说呢?
难道对他直接说,日后害你的人就是四叔朱棣,但不知怎么的,这次图谋皇爷企图浑水摸鱼的也是他,这说不通啊!
如果自己预言日后朱棣兵临应天府,可没预计到此时就有应天府之变,那这预言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朱允熥都没法说服自己,明早以后各方面汇集来的证据将会送到锦衣卫,锦衣卫会把这些证据再放大十倍,在海量的证据里坐实究竟是哪些人策划了事变。
但实际上锦衣卫有非常刻板的目标,傅友德和冯胜,这是他们调查了许久的对象,现在事件爆发,羁押这两家,不论事实上这两家看起来如何跟叛乱无关,侦办结果仍然会最倾向于坐实他们。
这不大像一场传统的叛乱,也许叛乱只是个障眼法,目的是为了掩盖别的,不,或许是凸显别的,会有虚构的证据放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调查,甚至构陷无辜。
“几年后皇爷去世,你即位第一年就急着削藩,削到四叔头上,他当即起兵造反,以手中几千兵马夺了北平,收了几万兵马,由山东南下,一路打到应天府,应天府城破,你放火焚烧皇宫,四叔没找着你的尸体,但他登基做了皇帝。”
朱允炆先是惊讶,飞快的表情变僵硬,像木雕似的,只有胸口的起伏还看得出他是个活人,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哪儿。
“看在皇爷份上,我就当你说的这些有依据,不全是信口胡说,但——如果一切注定是这样,干嘛皇爷还让我做这个皇太孙,以后还传位给我,不如直接传给四叔就好了?”
朱允熥承认自己有点儿用力过猛,朱允炆这番话明显泄气,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眼下你肯定认为这场纷乱是傅友德冯胜联手做的,虽然还有点儿怀疑,明早上许多证据起出后你会觉得这件事和二叔三叔有关,本来嘛,以这次纷乱的规模,操弄的复杂,对情报掌握的准确,你也会怀疑傅冯二人哪儿做得到,但加上二叔和三叔就可信多了,他们也都都不是什么好鸟,坏事做绝,皇爷屡次谴责他们,他们肯定怀恨在心。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们对皇位也全都起了觊觎之心,这是明摆着的,不必他们真有,反正有人循着这条缝儿,有意推动、操纵和利用所有这些,一般人就会以为真相就是二叔或者三叔,要么就是傅冯二人,也许他们串通好了,成或不成,都有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在暗中偷笑,他才是获利最大的人。”
朱允炆认真的听,仔细琢磨,表情反而因沉着而放松下来。
“噢,三弟我懂了,你是说,四叔这次回应天府,不仅在皇爷面前力陈直接立他做太子的理由和好处,见皇爷不为所动,干脆推出一场牵涉许多人的大案,要么让这些人真的害了皇爷,他出来收拾残局,要么他出来救下皇爷,拿到头功?”
朱允熥觉得朱允炆并非笨蛋,很快就把事情的真相给归纳出来了,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说得太直白了?
实际上再之前姚广孝幻化出老虎来吓唬朱允炆,朱允炆是有切身体验的,连傅洽也说过老虎准是姚广孝变的,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么做,现在可不就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