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兰,你不必自己如此菲薄自己,大家谁也没有将你当做下人看待!”不等子佩说话,若容先就说道:“曹家沦落自此,你仍旧不离不弃跟随,我……我们都感激不尽!”说着唤道:“雪芹……”
雪芹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心事中,突然间听到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呆呆地道:“我原以为此一生,我能逃开这情债情孽,做个逍遥神仙,却如今只能个人得个人该得的眼泪罢了!”转头看着暗自羞红着脸垂泪的蕙兰,荆钗布裙、苍白消瘦,虽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掩骨子里的刚强聪慧,一把拉了她的手,低声叹道:“蕙兰,是幻是真空历过,闲风闲月枉吟哦,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如今,但愿我俩能白头偕老,共助父亲完成大作,也算不枉一世了!”
蕙兰眼含热泪抬头痴痴地望着雪芹。
雪芹叹息道:“真不知此时此刻,襄玉在宫中会是何等状况!宫中本就是是非地、虎狼窝,熙嫔娘娘一世清苦,如今襄玉又深陷其中,曹家,难道必得与宫中牵绊,方可度日?”
茹缇闻言,道:“公子不必如此揪心!凡事不由人安排,咱们也是尽人力听天命罢了!”
空空和尚见状,哈哈一笑,转头又看了看曹颀,道:“那么曹颀大人……”
“莫要再叫我大人!”曹颀急忙阻止道:“我这一生,从来无意于儿女情长,即便对茹缇她娘,也不过是一门指定的婚姻,只一心巴望出人头地、金芴满堂、爵禄高登,谁承想却是落得这般畸零寥落一老叟,也算罪有应得。如今堪破前缘,苟且安身,再无红尘中一丝奢望!二哥既要写书立传,我好歹也是曾读书之人,且帮他校对勘核、研磨担水罢了。今后,且叫我畸笏叟吧!”曹颀沉沉地说。
空空和尚笑道:“这样也好,我们正好一并畅游山水、喝酒煮茶!”
曹颀转头望向茹缇:“为父不才,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此间如有才貌仙郎,或你中意,为父绝对极力成全与你,再不要为情痴苦一世方好!”
茹缇自小在家,身为独女,且母亲本是怯懦之人,父亲在儿女情长上原本无心,因而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并无侍妾争宠等事,况母亲早年已病故,又无兄弟姊妹,只是与几个老仆人度日,父亲又无心管束,未免有些刁钻古怪,任性骄傲,却在风花雪月上,并不开窍,因而大大方方笑着说:“哪里那么早就议到我的终身!如今父亲难得有时间有机会与我们在一起,女儿还想多多尽孝。”想了想,又说:“你们一再说写书,据我看,写书不易,但将它传播于世,警醒世人,却是更加难得,岂是凭一人之力可以为?不如这样,我自幼写字极快,我来抄录,将它传世,可好?既然大家都为它出力,何不将此书斋之名一并传世?”
若容笑道:“那这脂砚斋,岂不成了书斋之名?而非子佩一人字号?”
空空和尚笑着,将桌上的酒满满地斟上六碗,“是非成败烟尘灭,佛烛爱恨俱成空。来,且为脂砚斋及此书一醉!”
沉沉的酒杯,黯然的酒,伤心的人。
三生石上逃不掉、躲不开、断不了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