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柳暮江,这几日被迫待在金竹公主府里,实在是度日如年。他表面从容不迫,心里却是犹如油煎。他人在公主府中,与外界音讯一概断绝,也不知侍墨是否将消息送出去了。
再者即便是安息军得了南诏国的消息,可如今安息军的统帅早已不是昔日敢作敢当的永平侯,而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虽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边将擅自调动大批兵马突袭鄯阐城绝非小事。就算一举拿下南诏国,主帅也害怕事后引起陛下猜忌,丢了军权。
所以柳暮江估摸着,安息军主帅顶多派遣小股精兵奔袭南诏。可这援军来了,如何行事,如何联络,又如何擒贼先擒王,皆要看领头人的能耐了,若是个平常的庸才,只怕入了城也会被蒙舍瓮中捉鳖。
再加上这几日柳暮江一直被金竹公主严加监视,就连如厕都有人跟着,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那金竹公主倒也是以礼相待,并没有狂浪轻佻之举,可经常命他在一旁侍驾,或与他谈论西南的风土人情,或令他讲些中原的诗词歌赋,亦或是命他作画抚琴,总之都是些风雅之事。可柳暮江每每面对着这么一个高贵艳丽的绝色美人的示好,心里都是厌烦透顶。可他又不敢将心思显露出来,毕竟现在他还要掩盖自己大燕使臣的身份。他尚不能确定面前这个地位尊崇的南诏公主与南诏王蒙舍的关系,毕竟他们是有宗室血缘的姑侄,而柳暮江在金竹公主眼里到底只是一个相貌不错的面首,定是抵不过骨肉之亲和家国之利。
至此,柳暮江也陷入了僵局之中,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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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金竹公主阁罗凤又派人来请柳暮江入花厅小叙,柳暮江只得压下心头的烦闷走一趟。
进了花厅,发现阁罗凤正看着窗外南诏王宫的方向发呆,眉宇间有几许茫然和忧虑之色。她见柳暮江来了,眼中带了几分欣喜,微微颔首道:“柳公子,请坐吧。”
柳暮江冷淡而有礼地坐在了阁罗凤的对面,一言不发。
阁罗凤心中挫败地叹了口气,这个龙凤之姿的年轻公子总是这副疏离的样子,他伴在自己身边也有十余日了,为人周全,礼数有度。可是阁罗凤清楚,柳公子并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自己府中的。
阁罗凤自恃年轻貌美,有天人之表,昔日所见男子无一例外皆贪图自己的美貌,或是惦念她高贵的出身,无论有无妻室,皆是义无反顾地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这个柳公子,仿佛是个四大皆空的苦行僧,竟对这天大的富贵美色无动于衷,只数次希望阁罗凤放他出府,说他急着归家侍奉老母,照看妻儿。
一开始,阁罗凤还以为柳暮江是欲擒故纵,便故意冷了他几日,还当着他的面与其他面首饮酒作乐。可柳暮江皆是视若无睹,面对公主府通宵达旦的奢靡享乐,像个天上的神祗般无悲无喜,只是偶尔淡淡地瞟一眼包括她在内寻欢作乐的一众俗人,眼神里只有冷月一般的漠然和偶然压抑不住的厌烦。
没错,就是厌烦。尽管阁罗凤心中不愿承认,可她还是在柳暮江眼里看到了他对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金竹公主,和公主府里所有一切的厌烦。可是凭什么呢?论理,她是金尊玉贵的绝色公主,而他只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商贾。就算这个柳年(柳暮江化名)生的比旁人俊些,那也只有她阁罗凤厌弃他的份儿,什么时候竟轮到一个白身嫌弃她这个南诏国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