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身披银甲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大殿,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绥元帝正待发作,便看到有一人逆着光走进大殿,禁军与文武百官自行让开一条路。
白衣玄甲,眉眼俊秀,长剑带血,不像是谋逆的首领,更像是冲锋在前的白袍将军。
“三皇兄,好久不见。”
这道声音粗粝难听,全然不像是眼前之人能发出来的。
“久安呐,你既然侥幸捡回了一条贱命,就该夹着尾巴苟活,怎么还敢出现在朕面前?”
绥元帝冷笑道。
萧久安看了一眼指向自己胸口的银剑,弯着眉眼轻轻一笑,“皇兄拿着这把断剑可杀不了我,我若是没记错,这柄云飒是陆首领的佩剑,它也曾于沙场之上斩杀敌寇,杀气如潮,也曾于庭院之中撩风弄影,极尽风雅,可落到了皇兄手里,也只能是一柄断剑,与一块废铁无异。”
一旁,季怀幽的目光投向那柄剑,在剑身的断痕处定格,眸色晦涩不明。
他说的是剑,也是人,更是这个王朝。
绥元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表情不可遏制地变得狰狞扭曲,眼角抽动着将手里的剑往前递了几分,“那又如何?不论是废铁还是利刃,是本王的,你就别想抢走!”
闻言,萧久安摇摇头,眼神中浮现出几分残忍的怜悯,“皇兄错了,它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又怎么能说是抢呢?”
而这时,又有一人走进大殿,竟是消失多年的前大内总管,孙不归。
来人一袭灰袍,尚带着几分星夜兼程的风尘仆仆,他神情淡漠地行至大殿中央,从广袖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嗓音尖细绵长。
“先帝遗诏在此,尔等跪拜相迎!”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下跪,除了刀剑相向的那两位。
“什么先帝遗诏?朕从未听说过!”
绥元帝嗤之以鼻。
孙不归未作理会,展开圣旨,垂眸宣读道:“天下之治,在敬天法,在明贤良,在养苍生,在共四海之利,以保邦国于未危……今朕缠绵病榻,恐大限将至。五皇子萧久安,性情仁厚,明睿聪颖,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既皇帝位。”
“怎么可能?”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父皇怎么会把皇位传给这个懦夫!他明明同我说,只要我……”
“只要陛下抢得到,守得住,那个位置就是陛下的。”
孙不归淡声道:“先皇确实说过这话,但事实证明,陛下您守不住不是吗?先皇也怕您守不住,所以才有了这道遗诏。您要知道,就算贵为皇帝,做错了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暴虐无状,残害忠良,伐罪书上所呈的十宗,犹未足矣。陛下,您错的太多了。”
“荒唐……”
绥元帝似乎是被刺激疯了,居然仰头笑了起来,声音依旧狂狷无比,带着莫名愤恨,“朕是天子,怎么可能有错?错的是你们!是先皇!是……”
是陆北依,谁让她宁愿做一个废人都不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若是她在……朕怎么可能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明明说过,朕比老五更像一个好皇帝……可她不愿意,就算朕以后位相求,她都不愿。”
这一句近乎呢喃,那双猩红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哀伤,却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