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
他们说……
他们说……
……
阿妈哭得撕心裂肺,咬下了扛人府兵的一只耳朵。
妲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血溅到她眼睛里,眼中天地万物都变红了。
府兵拎着她大步走,她回头,看见厅堂红糊糊的。透过破碎的门帘,她看见红糊糊的神龛,红糊糊的神像还是慈悲的模样,红糊糊的烟还是袅袅的姿态。
……
后来,她被丢到牛圈里,金珠要她做侍女。仁钦指了她家管家做多吉部落的新头人,还把她家的宅子送给了新头人。
每到下雪的日子,金珠总命她跪在后院雪地里数画眉鸟。
二楼上房里有一间的窗户总是敞开的。她知道,阿妈就藏在窗户后,用热切担忧的目光望着她。
她知道,阿妈看她受苦的时候一定是极难受的。
再后来,阿妈跳楼了。听说阿妈抱着必死的决心,看准了跳的,正好磕到井沿上。
那时,她正在另一间上房里学汉文。武先生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说不要。
再再后来,她在白骨草原造反,推翻了雅拉府,活捉了仁钦。
现在,她在阿妈生前住过的上房里,坐在阿妈睡过的床上,抱着阿妈盖过的锦被,锦被上残留了一丝阿妈身上的馨香。
那丝熟悉的馨香一下将她带回那个很冷的清晨……
阿妈搓热了手用一种温暖的方式喊她起床,阿妈坐在白气里美丽得像仙女,她穿上阿妈亲手做的红皮袍,阿妈绞热帕子给她擦脸擦手,阿妈给她编辫子,阿妈温暖柔软的手牵着她的手……
她埋进锦被里,贪婪地闻着那丝馨香。
直到那丝馨香再也寻不到。
降初写了半天的字、画了半天的图,手酸得厉害,才从书房出来,便听见侍女拉珍的担忧。
门落了锁,降初几下撞开锁,便见妲娜蜷缩在床上,抱着锦被哽咽。
整个脑袋紧紧捂在锦被里,薄薄的背剧烈地起伏。
降初坐到床边,轻轻把手放到那起伏的背上,神情忧伤。
妲娜一滞,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委屈又痛苦地指着锦被,哽咽道:“没有阿妈的香气了,没有阿妈的香气了,没有没有……”
锦被沁湿了很大一片,降初心疼地用手擦她脸上的泪。
妲娜的哽咽化作痛哭:“我没有阿妈了,我再也没有阿妈了!”
失去阿妈的痛苦,虽迟但到。
像海浪,将人一拍不起。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怎么也擦不完,又接不住。降初很怕妲娜就这么哭碎了、哭散了,轻柔地抱住她,用胸膛接下她的泪珠。
坚强勇敢的妲娜又一回在他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他的心也跟着疼,他的泪也快被引出来。
他说不出别哭之类的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种痛是说再多话也安慰不好的。“其实,我和妲娜是一样的……”
怀里的人又一滞,痛哭也顿了顿。
他低头,她仰面。
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不哭了,但还在哽咽:“咦花大姐姐你能说话了?”
降初:恩(⊙?⊙)?
当了这么久的哑巴,他终于能说话了!
“就是声音有点粗。”
降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