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怎么回答。一会儿,他回复,一个喜欢你的人!
莲花回复: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又过了半天,他问:我想问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莲花回答:这事和你没关系,请不要无聊,删了。
莲花在屏幕上消失了!
他感到很害怕,他觉得自己暴露了。觉得她一定会猜到了是自己!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很龌龊,他觉得这再一次毁坏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他后悔死了,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半夜里,他起床穿上衣服,走出臭烘烘脏乱的宿舍沿着空旷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双腿无力再支撑身体,他坐在道牙子上,直到阳光从林立的高楼的缝隙间探出头来!
第四章
八、大粒子、小春跟着勾梆子在县城一家洗浴中心看场子。这家洗浴一楼洗澡堂二楼休息厅三楼是单间客房,供有特殊需要的客人“免费”使用,四楼是赌场,几个单间里放着麻将机,大厅里摆了一张跟台球案子一样的桌子,用于推饼子,——只把麻将牌里的饼子捡出来,跟推牌九一样——,这种玩法也叫推二八杠。大粒子小春在这打杂,既当保安,又伺候局儿,还管弄酒菜什么的,沟帮子是这儿的经理。
大粒子的爷爷死了,请了马仔爸爸他们的流动饭店做席面,马仔除了跟着配菜打下手,还帮着支架子搭大篷,烧锅炉。出殡回来后,马仔正拆大棚,大粒子走过来问马仔现在干嘛了。马仔说你没看见?这不就干这个吗。大粒子说干这个真是屈枉了人才,你跟我去吧,我们洗浴那正缺一个做饭的,管吃管住,小姐白玩,有时赌场里要酒菜,还给小费,勾梆子一说准成,他还问过你呢,你跟我去吧。
马仔说不去。
装逼是吧。我听说你在学校把人家肚子弄大了被开除了?说说怎么个情况儿?……那女的是省城的?……怎么样?城里的姑娘嫩吗?……去吧,我跟你说,我们那的小姐都是最一等一的,湘妹子川妹子江南妹子东北妞,不是顶尖儿的勾梆子根本不要。我们这儿挣的多,你想想,都是玩牌的人,有时一扔就是一沓,县城里最好的小姐当然都跑过来了。……你别看她们接客,那都是应付,实际上她们最乐意半夜睡觉的时候干,最乐意搂着睡觉,我基本上每天都换新的。勾梆子还美,新来的必须先跟他睡,玩不美就不收。
马仔把最后一卷苫布扔上狗骑兔子后斗儿,拿摇把儿把车发动着了,开车就走。
大粒子一直在追着他说话,此刻上前逮住马仔的车把不让走。说,装逼是吧,一个月工资小费加一块最少四千多块,再加上买肉买菜买油的偷成,一个月最少也得万八千的。知道勾梆子为嘛不让别人干嘛,这他妈是个肥差,多少人盯着呢!
马仔说放开。
大粒子说呦呵,还装是吧?你小子是不是被女人搞怕了是吧?说你是雏你就是雏儿,还他妈赔她钱?不让她把孩子给我生出来就不错了。
马仔加油门走。大粒子使劲儿拽住,说你小子等会怎么还你妈这么倔!呢不愿意玩小姐就别玩行吗,你就在后厨呆着,没人会去强奸你。你就去一个月行吗?试试,不乐意你再回来。去吧,就当帮我忙?……就当我求你行吗?你不知道,现在找不到人,勾梆子他妈的天天就让我做饭,简直烦死了!
马仔扭过头来,问,你们厨房里各样儿的菜都做?大粒子说那当然,你想做嘛做嘛,你自己上菜市场买菜,想买嘛买嘛,只要好吃就行。做的越花哨越好,我们那跟饭店一样。
马仔说你明儿个走?大粒子说我后晌儿就走,妈的这两天都烦死我了。也洗不了澡,身上都臭了。马仔说那你走的时候到我家喊我。
从省城回家以后,马仔天天在被窝里躺着不出来。他妈妈把饭给他端到炕上,把尿桶子端出去,把地下的烟头清扫干净。——和丽丽在一块儿的日子里他戒了烟,现在又恢复了,酒是坚决不喝一口。
他妈妈跟他爸爸嘀咕,说要不到时候给他点钱让他隔三差五的到村口的饭店里去找小姐吧,你看都瘦成嘛样了,沾过醒了,现在又没媳妇,哪天别再把儿子憋出病来!
他爸爸说他他妈早就沾过了,上厨师学校以前就沾过了!你哪看出来了这个。他这回不是被那个沾过的女的迷住了,是被那个没沾过的迷上了!这越是没沾过的,越他妈迷人,你哪懂这个!所以这事儿比较难办难办,不信你试试,你就是让他去找小姐他都不会去,你就是把大闺女弄到他被窝里,恐怕都不成。你哪懂这个!这叫爱情,爱情跟操逼不是一回事,你哪懂这个?所以这事儿难办!
他妈妈说那,这可怎么办?要不说呢,光指着那点事儿坏不了人,就怕这个,我怎么不懂,人一动了这心思就坏了。
只能等,他爸爸深沉地说,只能等,只能慢慢混搭混搭,等憋急了,特别想操了,玩上几个,慢慢把那个忘了就好了。明儿咱也装上网线,给他买台新电脑,让他天天看网上那些大闺女,混搭混搭,等他明白了,不管多漂亮的女的,劈开腿都一样,他就想开了。我说装网线你就不让,那一个月几十块钱要紧还是咱儿子要紧?
得了吧你,要不是当初你弄来那些黄带子黄盘,儿子不至于到今儿个。我为嘛把录像机卖了?你还跟我打,这会儿知道后果了吧。真是有嘛样的爹就有嘛样儿的儿子!都是色鬼!
嗨,不管谁,人嘛,早晚都得过这一关。
三个月后的一天早晨,马仔妈妈上炕,以扫窗台上的土为名,试探着拉开窗帘。说今儿个天真是太好了,有成语叫嘛来着,叫艳阳天?不对,成语是四个字,叫艳阳高照?……好像也不对,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对了,应该叫万里无云,不对,这也有云彩啊,你看,一朵朵的,慢悠悠的,没风,要有风早把云彩刮走了。……要是刮走了我知道,就叫万里无云。
说到这儿,她忽然听到马仔说,叫风和日丽。
马仔妈妈猛地回头,看见马仔的头捂在被窝里,肚子那的被子抖了几抖,像是在被窝里乐了。马仔妈妈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马仔自从省城回家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他后来去莉莉这次,是被开除的那次。
他妈妈抹去眼泪,说儿子,你起来吧,起来到湖边转转去,你爸爸他们今儿个撒网去了,这儿会儿应该出鱼了,你弄两天回来,我给你鳌鱼吃。
一个小时候,马仔穿了衣服走出屋子,他先去了村里十字路口的一个理发店剪掉了飞毛奓翅的头发,刮掉了盖住了嘴唇的胡子。随后他去了湖边,一直呆到蛋黄一样的夕阳,收回那些零散的红红的波光,最后在宁静悠远的湖里隐没下去。
自此,他跟着他爸爸到流动饭店里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