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韶根本就忍不了。
他回去洗了澡,用内力烘干头发换好衣服,看了手表,听了那边的动静,见时间还有空余,重新站到衣柜前。
十分钟后,他换上藏蓝色中山装,黑色老布鞋,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塞进袖口,走了出去。
恰好撞见对面穿着白袄蓝裙小白鞋的叶容蓁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没想到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当前环境下更为正式的衣服。
裴九韶想到一个可能,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
叶容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就算参加宴会,男伴选择和自己礼服有呼应的衣服也是理所当然——她更看重的是对方的态度。
然而此刻看着他笑得傻兮兮的模样,忽然觉得脸颊发烫。
前院的声音惊醒对视的两人。
他们沉默地移开视线,沉默地翻上第二座山,听着越来越近的瀑布声,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随着水声渐渐清晰,山石破开的水雾随风而至。
穿过茂密树林,绕过灌木野花,斜倚河畔的古老树木横出几分幽静气息。
深深浅浅的绿构成这里的主色调,与落在潺潺流水中,显出别样的生机。
让人蓦地平静下来。
她是平静了,裴九韶到了特意挑选的地点,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重新变得紧张。
这里幽静闲适、古朴自然,却也沉默无言、历经沧桑。
不是当下欣赏的类型,更不会小狗他们说的罗曼蒂克。
倘若她只是一时新奇……
裴九韶心头一恸,拒绝再想这个可能。
他手腕一转,握住滑出袖口的横笛,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悠扬笛声在林间飘荡,和着瀑布、流水的声音与蝉鸣虫啁,荡起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一曲结束,他收起横笛,顿了一下,道:“我……会做饭,味道应该还算不错,不会出现分工问题。”
“家里分歧已经解决,没有婆媳问题。”
他开始还有些生涩,后面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好似背了很多遍。
只是对方始终没有反应,他也越来越紧张,忍不住凑近几步,走到身边,又怕带有逼迫意味,想要后退。
“我会尊重你的做法、计划,不会打媳妇儿,更不会——”
叶容蓁突然探向他的脖颈——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这个举动没遭到任何阻拦——右手手指探入微松的领口,攥住轻轻用力,侧头吻住将自己奉上的裴九韶。
柔软、干净,带着森林的清新和水汽。
再硬的心肠都会浸软。
致命部位果然会致命。
裴九韶仿佛再次坠下玉皇山。
心跳如鼓,胸口发疼,大脑一片空白,唇畔上的那抹柔软占据全部神思,好似天际垂下一抹轻帛柔丝,而单薄的救命绳索却要收回。
他正要追上,倏然听到九天之上传来玄妙音符。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裴九韶神色怔怔,茫然道:“重玄心悦于你,望君——”
叶容蓁再次吻了上去。
生疏地蹭了蹭唇畔,在发麻发烫的时候,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让这个亲吻更顺畅、也更难耐。
然后在对方追上来之前,拉开距离换了气,左手捧住他的脸,缓缓凑近低声呢喃:
“这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重玄,”她轻笑几声,道:“我们还真是有缘,过去家人总叫我妙音。”
裴九韶,字重玄,而叶容蓁小字妙音。
都有道与音乐的意思,他们天生一对。
叶容蓁按住他要说话的唇,继续给他吃定心丸:“我答应的是裴九韶,是重玄,不是别的什么人。如果你的参照标准是那些人,会让我后悔昨天的决定。”
裴九韶连忙摇头,捧住她的脸,连带压在唇瓣上的手一起,虔诚地吻了上去。
合上眼眸的瞬间,一滴眼泪落在手上。
和先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步骤,探出舌尖的那刻,心中的渴望几乎突破牢笼,又被狠狠压下。
小心试探,耐心缠上,轻柔地邀请新认识的小伙伴来到自己的领域,近乎坦诚地把自己展示给对方。
接着在对方松动邀请自己的时候,颤抖着熟悉对方的世界。
朱唇轻启,齿如编贝,他在香滑唇齿间流连忘返,缠着求着越过阻碍,一起滚入沁着花香的果园。
他吻得轻柔又深刻,让叶容蓁头皮发麻,身体轻颤,想勾住脖颈紧紧偎进怀中,好得到些许温暖。
好在他及时停下,才冷静下来。
裴九韶是真的需要冷静。
两个刚在一起的有情人呼吸紊乱,颤抖着放开彼此,不妨瞧见对方染上艳色的唇瓣,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一个低头,盯着地上的山花野草追到水边,借着水面观察对方。
一个尴尬扭头,像是没见过山上的藤蔓,循着踪迹跟到河里。
视线在水中相遇。
两个容貌优越、气质相近却各有来处的人映在水中,永不干涸的河水继续向前,水流撞到岸边,继而折弯,碰撞的水波将两人渐渐推近,仿佛融在一起。
交融是从垂在身侧的手开始的。
手背轻触,和自己不尽相同的触感带来一丝异样,试探着再次接触,小指勾缠、指腹相贴,别样亲密吸引到彼此的下一秒,食指交缠。
白色蚕丝倒大袖与藏蓝色棉麻中山装渐渐交叠,在啾啾的“小鸟”声中,坠入最甜蜜的梦。
唤醒叶容蓁的是手臂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