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婷张了张嘴，最终又一声叹，“是。”

姜酒从她手里拿回剪刀，继续剪花。

剪刀咔嚓咔嚓地响，一枝花被剪成了二十多段，花瓣都剪成碎渣。

罗秀婷又一声长叹，“阿酒，时空祸源早就埋下了，历代盟主都在为了平定时空而努力，谢灼的出现是转机，但这并不是他们策划的，以及那是百年之前，你妈妈的妈妈的妈妈都比你还小，谁也无法预料到百年之后。”

“对整个时空的安危而言，牺牲谢灼一个人是值得，是划算的。”

“而且谢灼现在之所以还活着，也是因为他体内的黑暗气息撑着，黑暗气息一边腐蚀他一边不让他死，兵管局的武器能压制住他被腐蚀，异能医师也只能延缓他体内的腐烂速度。

他的五脏六腑迟早会腐烂完的，腐烂透彻的话不杀他也会死，黑暗气息也救不了，不如让他的死变得有意义一些，这是从百年前开始，历代盟主的计划。”

“但还要找到一把能够杀死他和黑暗大帝的刀，找了一百多年，直到你父母身为宿敌却超越一切的结合，诞生了你这样一个奇迹，一个能够杀死他的强大力量……”

“你和谢灼的相遇，是任何人都没预料到的，你和他之间会产生感情，也超出他们所有的计划。”

“阿酒，你师父他其实是疼爱你的，他告诉你真相，把位置强行传给你，是因为他为了整个时空没有选择，我们都没有选择，这是无数个拯救时空的提案里，最接近完美和能够成功的一个。”

“当然，你可以怨，也可以恨，只是阿酒，如果你没有认识谢灼，没有和他有这么一段情感，你师父让你去杀他拯救时空，你会怎么做？你一定会毫不犹豫。你的迟疑，来自于你的动心，你师父只能逼你一把……”

“你想说，我现在有了私心对吗？”听她说到这里，姜酒终于开口。

罗秀婷道：“你当然可以有私心，但是……”

“但是。”姜酒停下剪花的动作，接过她的话，“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在谢灼身上有私心，对吗？””

罗秀婷张了张嘴。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不认识谢灼，我没有对谢灼产生任何情感，我可以为了时空毫不犹豫地杀他。”

姜酒：“但现在我下不去手也是真的。”

“阿酒……”

“因为出了这个他无法控制的意外，所以，他为了不让我因为对谢灼的感情而临阵逃脱，为了不让计划失败，他以把盟主的力量印记和位置强行传给我，自己去时空战场赴死，来逼迫我在谢灼和时空之间做出选择。”

“罗姨，童童爸爸在时空战场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大多数人都说他肯定死了，但你也从不相信，一直期待着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

姜酒看着落秀婷：“如果让你选，爱人和时空之间你会选哪个？”

这话问出以后，姜酒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愚蠢，又很可笑。

用对一个人的感情，去衡量对比整个时空的毁灭死亡……

太可笑了。

因为对所有人来说，无论有没有感情，她都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整个时空，完成计划杀死谢灼。

这是正确的。

姜酒也会这样选择。

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是她和谢灼相识的这个时候。

刚才那个问题，姜酒在问出的那一刻，就觉得它是不成立的。

知道了选择和答案。

她也不用罗秀婷回答。

“罗姨。”姜酒手上继续剪花包花，语气平静地换了个话题，“我当初是为了追杀谢灼掉到另一个时空的，和谢灼认识也算机缘巧合，他那个人吧很怪……”

她跟罗秀婷，讲着自己和谢灼的故事。

以前那会，她似乎并未觉得谢灼这个人哪里特殊，还觉得这人有点烦，对她目的不纯，因为她到那个时空，和他相遇相识以后，好像不管在哪都能看到谢灼。

如今细说下来，她发现自己在那个时空的所有生活里似乎都有谢灼。

她的生活，早被他无声浸透。

之前她想，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动心，她也不能让自己露馅。

她能够接受，两人相隔时空无法在一起。

可如今，突然之间她要亲手杀了他……

“阿酒……”听她说了很多的罗秀婷，想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之前还觉得，我比宋绮是幸运的，因为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却有师傅，有罗姨你，有师兄，有边怀，有很多人宠着我长大，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孤儿……”

而宋绮，被扔到孤儿院里凄惨可怜。

“可如今我发现，其实她比我要好，她自小被放到孤儿院里，虽然有一些苦，可她却能自由地野蛮长大，她无数身份变幻，随心所欲，在哪都有自己的一片天，而我呢？”

姜酒自嘲一笑，“我自以为我这还算幸福的一生，到头来，从出生起命运就被人确定，被人掌控安排着走的，唯一脱离掌控安排的……”

就是她掉入另一时空，遇见谢灼。

她和谢灼的相遇，不只是司徒岳计划里的意外，也是她人生的意外。

“阿酒……”

“你不用说什么了。”

姜酒深呼吸，把剪刀放到罗秀婷手里，起身，“他把我逼到这个位置地步上，就是要让我没有回头路，让我去做没有选择的选择，又抢先我一步去时空战场去送死……”

她从未谋面的父母，在时空战场生死不明。

童童的父亲，在时空战场生死不明。

历代盟主，都死在和黑暗大帝的对决里。

不止一个时空，湮灭在时空秩序里。

无数异能者，都死或是失踪在对抗黑暗大帝的战场上。

天境学院在为了对抗黑暗势力而努力，除了异能者，还有无数麻瓜被送往那片有去无回的战场。

抵抗黑暗大帝，维护时空这条路，用了太多人的鲜血和命来铺就。

杀谢灼，她做不到。

可明明有办法，并且是牺牲最小的办法，她不去做，却看着整个时空毁灭，她也做不到。

可两个非要选一个……

姜酒起身往外走。

罗秀婷有些担忧，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他赢了。”姜酒挣脱她的手继续往外走，声音缥缈得令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们赢了。”

谢灼和整个时空，她选择后者。

也只能选择后者。

罗秀婷张了张嘴，最终被抽空力气似地，瘫坐在小板凳上，长长吐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

这个结果，他们谁都没有推算到。

可谁也没有办法了……

*

姜酒又回了时空总局，身为时空盟主的身份，向时空总局下达第一条命令。

“全时空的时空禁卫军都去搜索宋绮。”

如果时空星石落到黑暗时空里，那么黑暗大帝早就挣脱出来，此时的时空早就彻底崩裂粉碎了。

没落到它手里，也没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应该就是掉进了时空裂缝。

在那里虽然周围一切都是黑暗停滞的，但对他们而言此时是安全的。

待到时空稳定，就可以接他们回来。

之后，姜酒又去找了边怀一趟，忙碌完，在半夜十二点回到了天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