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颜扬手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沈宴辞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打开一看,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那是锦鲤心丹!
而且还是整整小半瓶,少说也有十来颗之多!
他惊喜而震惊地望向对面的少女。
“七娘,你……”
知颜打断他:“里面一共有十颗心丹,不过你身上的毒,只需要再服用八颗就能彻底清除干净。”
“剩下的那两颗,你留着有备无患。”
沈宴辞:“……”
见他一副傻了的样子,知颜嫌弃道:“怎么,不想要啊?那还给我。”
沈宴辞忙将小瓷瓶揣怀里去,笑道:“多谢。”
知颜:“口头上的笑就不必了,如果你真想报恩……”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目光落在身后的窗棂上面。
窗棂后面摆着一张床,床上睡着月姨娘和陈知渺母子俩。
她有种预感,等她走了以后,也不知道真的陈七娘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回不来,屋里面的母子二人要依靠谁?
知颜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沈宴辞:“姨娘和弟弟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真的想报恩,就把这份恩情给他们吧……你帮我照顾他们。”
沈宴辞一愣,本能地脱口问道:“什么叫我帮你照顾他们……你呢,你去哪里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啊,沈宴辞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慌感。
似乎有什么重要之物马上就要离开他。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对面的少女。
少女抬头仰望星空,月色在她脸庞上面撒下一层银白色的月辉,仿佛早起山涧弥漫的晨雾,天一亮,她就要随着日光消失不见了。
沈宴辞不由得上前一步。
他盯着少女黑亮的眼眸,嗓音冷沉地说道:“看来你对我了解的还不够多,实不相瞒,我这个人生性寡薄,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也只会感激你一人,倘若你不在了,这这份感激也就没了,不会转嫁到他人身上去。”
想让他报恩?
那就长长久久地待在他身边,别想着逃跑。
两人隔得有些近,近到彼此间的呼吸清晰可闻。
知颜有些不适应这种距离,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少年,笑道:
“那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够多,实不相瞒,我这个人眼睛毒辣,是人是鬼,心里面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我能看出来。就比如你。”
将沈宴辞上下一扫,知颜勾起嘴角,透着几分小狡黠说道:“你现在心里面很不安,不安我会消失,所以你就故意把自己说成是一个生性寡薄的人。”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你正直,心中有道义,虽然有时候会做些狠辣的事情,然而你做的这些,恰恰是因为你有一颗仁善之心。”
“如果我走了,你会照顾好我的姨娘和弟弟的。”
“你是在吓唬我。”
最后一句话知颜说得十分笃定。
沈宴辞还想强撑着不承认。
可对上少女星子般璀璨的眼眸,他这份强撑就被戳出了一个大口子,所有的气力顷刻间外泄。
太孙殿下有被打击到。
他沮丧地垮下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正色问知颜:“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啊。”知颜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天上的仙子,我当然是回天界去啊。”
沈宴辞:“……”
他看起来很好糊弄的样子吗?
……
第二天。
昨夜下过一场雨,天被洗得湛蓝如绸缎,连丝云朵都没有,只有一轮红日独占鳌头。
不过才刚刚吃过早饭的点,空气中就翻滚起了热浪。
菩提村的村民顶着一脑门子的热汗,聚集在村里的碾麦场那里。
秦家的马车没有进村,停在了村外面。
秦夫人和赵妈妈都换了装扮,两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麻木衣衫走进村。
这身装扮看起来就如一般农家妇人无二。
一边走,赵妈妈还一边问秦夫人。
“夫人,就只是一场梦而已,您干嘛这么认真啊?”
秦夫人摇头,说道:“虽然只是场梦,可那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醒过来,鼻息间还充盈着浓烈的血腥味。
还有那些怨毒的眼神,无力的控诉……她没办法将这些当成一场简单的梦。
秦夫人闭上眼睛,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将情绪抽出来。
“我们秦家世代经商,诚信为本,良善为基,绝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这些!”
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和凝重,眼神中还隐隐泛着杀气。
赵妈妈不敢再多说什么,领着她往村里面走去。
村里的碾麦场在村中央,哪怕是不熟悉的外村人头一次过来,只要沿着村道往前走,也很容易就能找到。
况且这会儿正有很多村民往那边涌。
秦夫人连路都不用问,直接跟在本村人的屁股后头走。
路上不时有对话声传入她耳中。
“七娘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哪能应下这种赌约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有啥办法啊,三娘一口咬定,非要说她手里面那道豆腐的食方,是偷了陈家四叔公的,她要是不敢应,那不就是坐实了她是偷儿的恶名吗?”
“咋说也是一个爹的孩子,三娘这样对七娘,太恶毒了。”
“恶毒?要我看啊,他们陈家人,除了七娘这娘仨个,其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啥好东西。”
“……真想把秦家人叫过来,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他们要抬进门的儿媳妇是啥货色。”
“叫啥叫啊,没看见秦家那边将婚期往后改了吗,要我看啊,秦家那边八成是看穿了他们陈家人的嘴脸,已经将这门婚事退掉了,改婚期就是他们陈家人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的一个幌子。”
“最好是这样,秦家人做生意都很实在,不像其他商人,总喜欢干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对对对,像秦家这样有良心的商人,可不能让陈三娘这颗老鼠屎给祸祸了!”
说话的人不知道秦家的家主这会儿就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所以个个说话没有顾忌。
秦夫人也不会跳出来说自己是谁。
她跟在这些村民的后头,看似面容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然而内心早已经后怕的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家的家主竞选不分嫡庶。
说直白点就是谁有能力谁上。
恰巧,要和陈三娘结亲的这位五公子,正是同辈中才能比较卓绝的一位。
将来很有希望成为秦家的下一任家主。
如果这位秦五公子真的和陈三娘成亲了,天知道陈三娘这颗老鼠屎,难保不会将他们秦家搅成一锅臭粥。
秦夫人想象了一下那种后果,越想越后怕,越想面色越铁青。
赵妈妈偷偷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的杀气都快要奔涌而出了,忙悄声劝说。
“夫人莫要生气,仔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五公子虽然聪慧,但他一心扑在生意上面,并不热衷男女之情。”
“那陈三娘肯定就是拿捏住了五公子的这处弱点,所以才蒙骗住了五公子。”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五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让他看清楚陈三娘的真实面目后,不用夫人您说,五公子自己就会亲自退了这门婚事。”
这是实情。
秦五公子确认一门心思都扑在生意上面,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
说要娶陈三娘,估计也就是为了顺应世情而已,真要说他对陈三娘如何如何深情,只怕未必。
不然的话,他不会把婚事定的那么仓促,跟完成任务一样。
更不会在听说婚期要往后延时,他毫不在意地说都可以。
想到这些,秦夫人心中的愤怒平息不少,面色也和缓下来。
赵妈妈说的对,老鼠屎还没有混进他们秦家,一切都还来得及。
秦夫人和赵妈妈赶过去的时候,碾麦场这边已经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妈妈用十个铜板,跟人买了一个看热闹的好位置。
主仆二人就踩着石碾子,一言不发地瞧热闹。
待看见知颜时,秦夫人面上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