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刚走出云间客栈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砰!”的震响。方回愕然转身,客栈门却已被林景熙关上。
方回怔了半息,轻提脚尖,刚想把耳朵贴近门上,门突然又被打开。林景熙呵呵笑道:“天黑路滑,万里兄回去可要小心一些……林某不送了!”
“不用送,不用送……”方回咬着牙说道,决然转身离去。
客栈之内,唾沫已经漫天而飞。
“这甄鑫,怎可如此行事?”
“亏得我等还想拥护他,共举大事。如此鲁莽,怎能与谋?”
“确实啊……太冲动了!果然年纪太小,行事不计后果……”
回到桌前的林景熙,同样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好不容易请来岳家后人,可别让甄公子全给折在寿宁寺里。若真如此,让我有何颜面,再见岳曾先生!”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你们如此急着质疑,为什么没人想过,甄公子可能会获胜呢?”
众人一看,却是与林景熙同年的汪元量。
自大都南归的汪元量,之所以来参加这场诗会,却是因为沉迷于甄鑫的几台戏曲,而专门来与其见上一面。
胡三省神色不豫,“汪兄弟有所不知,甄鑫虽然击败过泉州蒲家,可是主要兵力全在南海,他又凭什么来击败杨琏真伽手下的僧兵?”
“是啊!那些僧兵,如凶神恶煞一般,可是连驻军都不敢去招惹。”有人附和道:“而且,就算甄鑫有能力与杨琏真伽对抗,这种事也得与我等商议清楚,以求更妥帖的行动方案。”
“嗐——”林景熙长叹道:“我费尽心思让岳家公子抢来的理宗遗骸,就不该交给甄公子。如今还不知道他把这遗骸放于何处,万一甄公子出事,这下可真是竹篮子打水!”
“要不,我等派一人去寿宁寺附近看看,或许结局会有意外的惊喜?”
“汪兄身为天下第一琴师,自然可有天马行空的念头,只是咱们还需面对事实为好!且不论甄鑫有没有获胜的可能,这黑灯瞎火之下,敌友难分,你如何能顺利抵达混乱的寿宁寺?又如何窥视得了结局还能全身而退?”
汪元量神情一滞。
不敢去不去便是,还把借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但是在座的可都是老先生,他也不好公然反驳,于是闭嘴不言。
“那贺胜贺威俩兄弟,可顺利离开杭州?”吴澄开口问道。
林景熙叹着气回答道:“为了劝住甄公子对于贺威的杀意,林某不知费了多少的口舌与他分析利弊。虽然此子怙顽不悛,好在还能勉强听得进劝……贺氏兄弟已经离开杭州,乘船走海路北上。但是我总觉得,甄公子未必肯放弃为他手下报仇的念想……”
“无妨!”吴澄说道:“只要贺威不死在杭州,不死于甄鑫手上,贺家以及北地汉军多少就得欠咱一份人情。”
众皆颔首。
当年程矩夫奉忽必烈之意,南下招揽故宋贤良。吴澄曾随程矩夫北上,在大都闯出一番名声后顺利南归,并与北地理学大家许衡并称为“北许南吴”。
在故宋诸儒之中,年仅四十一岁的吴澄,却拥有着他人无法替代的地位。他是唯一一个能与北方诸儒公开书信来往之人,也被视为南北儒者沟通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