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的读书声,总能盖过市井的吵闹,这间私家学堂,是方圆几个村里唯一一所,原本应该有不少学生,可因为盖在村里,大家要么没钱读,要么觉得读书没用,所以学生少得可怜,只有十多个人。
学堂门口,一个身着粗布灰衣,双目如炬的男孩正坐在树下看书,稚气未脱的脸上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山眠,过来。"
教书先生站在屋内,对他招招手,赵山眠起身走去,"怎么了,爹?"
"今天上午我去看了布告,望天山开始收人了,你去试试吧。"
"您不是不让我去……"
赵山眠声音又小又轻,他原本在三年前就打算去的,可爹不想让他修仙,因为少年人就该读书考功名,而不是做那些不务正业的事。
"想去就去吧,当个上仙,肯定比当个教书先生风光。"
"那学堂怎么办?"
"我还能忙得过来,你且放心去就是。"
"谢谢爹。"
赵山眠心里激动不已,握书的手都在颤抖,赵先生看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弯弯嘴角。
"行李你娘给你收拾好了,给你的钱别乱花,晚上住店,白天赶路,普通人家的孩子,去了仙山不要和别人攀比,修了仙要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知道了爹!"
赵山眠点头,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赵先生年龄已经很大了,他是爹娘四十岁时剩下的独子,现在他为了修仙离开父母,心里有种很强的负罪感。
可修仙是他的梦想,他不想放弃。
"眠儿,路上小心点,考核不过就回家,没啥丢人的。"
赵母从学堂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鼓鼓囊囊的行李,铜板被她用钱袋包了一层又一层,觉得不放心,特地塞在赵山眠的衣服里。
"去了仙山以后不能回家了吧?别牵挂家里。"
"娘……"
赵山眠看着娘苍老的面容,不知怎么,心里酸酸的,自己撇下父母,去仙山修行,真的对吗?
"别磨蹭了,去京城路那么远,赶紧走吧。"
赵先生语气有些哽咽,说完这句话便扭头走向屋内,赵山眠跪在地上朝学堂里的爹娘磕了三个头,随后擦擦眼泪,朝北方的京城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去这么远的地方,一天不到,他的脚就因为走路太多磨出了许多水泡,布鞋太粗糙,没有靴子舒服,但这是娘亲手纳的,他不想换,也没钱换。
别人坐马车,别人骑毛驴,那都是别人的事,赵山眠看在眼里,心里没有丝毫羡慕,他凭自己的双脚也可以走到京城,因为他爹当年考功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傍晚,赵山眠寻了个便宜客栈,老板给他的房间有些透风,床也总是发出异响,幸好现在是秋天,天气不算冷,就算半夜刮风也能睡着。
从这里走到京城,还要十五天,赵山眠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白天走路,吃的是娘从家里给他带的饼子和窝头,晚上住宿,挑的是最便宜的客栈。
就算如此,他看见路边的小叫花子,还是会生出悲悯之心,怀里的铜钱走一路散一路,还没到京城呢,自己的钱就施舍叫花子施舍光了。
"幸好怀里还有吃的,没有钱,大不了晚上睡路边。"
赵山眠在心里默默想着,可惜事与愿违,在他第一天睡路边的夜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就算戴了斗笠,雨水还是无情的浇湿了他的干粮和衣服。
路边的叫花子们都躲到了屋檐下,赵山眠见状,只得和他们挤在一起。
半夜的秋风刮得呼呼响,又冷又湿,赵山眠睡不着,从怀里拿出书本,借着月光读起来,这是屈原的《离骚》,他离家前正在背,还有很多没背掉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赵山眠盯着书,嘴里不自觉念出口,心中似乎燃起了一股火苗,韧性的火苗是雨水浇不灭的,反正下着大雨也睡不着,赵山眠干脆重新戴起斗笠,借着月色继续赶路。
雨一直下了三天,第四天雨停了,他也终于赶到了京城,那些来报名的人见他蓬头垢面的,纷纷远离他,赵山眠不在乎,将身上的衣服捋了又捋,才踏入报名的队伍中。
"姓氏名谁?"
"赵山眠,十四,无门无派。"
说罢,他便站到一旁,报名的队伍很长很长,赵山眠一眼望不到头,他身边有个黄色衣服的男孩,模样很清秀白净,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大,叉着腰,气宇轩昂,看上去富贵无比。
赵山眠想问问他仙山的一些规矩,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谁料男孩转头看见他,竟然和他打了个招呼。
赵山眠愣了两秒,立刻回了个"你好"。
男孩见他有些紧张,便一把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嗯,昂首挺胸才显得有精神气哪,你叫什么?多大了?"
"赵山眠,十四岁。"
"哈哈哈,我比你大一岁,我叫白参,黄山派少主!"
白参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自信,黄色的仙袍穿在他身上,像皇帝的龙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