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思虑周全,麻烦五伯公了,请。”
虞恙点点头,抬手,不耽搁大家的时间。
一旁的仆从,闻言,赶紧上前左右站于五伯公轮椅两侧,双手一上一下抓住把手和滚轮,使力,稳且轻地抬过门槛,放在平通祠堂的地砖上,再手脚利索的退出来。
明晟一直都跟在轮椅身后,五伯公被放稳妥之后,他便伸手把在了轮椅扶手上,等着虞恙进来。
虞恙迈步,汀云跟上,却被乌石一把拉过,汀云不解,抬脚迈进门槛的动作停在原地,侧脸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乌石面容冷峻,声音苛责:“祠堂重地,闲杂人等——外候。”
乌石停顿了一下,将勿进,换成了外候。
闻言,汀云柳眉微皱,撇开乌石一把抓过来箍得她生疼的手臂,收回了脚,站到了文心的另一边,视线跟随着虞恙的背影进入祠堂。
乌石的话,虞恙听得一清二楚,手臂背向后腰,动了两下,让汀云听话守在外面便是,才迈步朝祠堂里面走去。
在祖宗牌位面前站定,明晟松开扶手,侧身:“就麻烦六婶婶了。”
话落,不等虞恙反应,便领着明聪,退后三尺,背对着,站在浑圆的石柱后面。
这是要将空间单独留给他们了?
虞恙越步来到五伯公身后,握上扶手,伏低身,说:“五伯公,我们开始吧。”
“嗯。”
五伯公喉咙间发出轻微的响声,抬头望着层层肃然的牌位,从上往下开始逐一的介绍起身份来。
五伯公的声音很浅,说的也很慢,给足了虞恙挨个点烛、添香、问安、跪拜的时间,不至于手忙脚乱。
但几十位祖宗,即使有条不紊的祭拜下来,寒冬腊月,身子不适的虞恙也生生的出了一身薄汗。
虞恙轻轻地呼了口气,不留痕迹的扯了一下衣襟,让自己松快一下,才净手擦拭来到五伯公身后出声:“五伯公,我们走吧。”
五伯公道:“不及,让明晟他们进来。”
虞恙只得往外走了几步去叫在外面身姿挺拔的两人。
明晟来到五伯公面前,闻声请示:“曾祖父。”
五伯公说:“堂上都是明家的祖宗,你们作为后辈,难得有机会面见,去尽一份孝义吧。”
两人齐声应道:“是,曾祖父。”
虞恙便站在五伯公的身后,看两人恭敬虔诚的跪拜,一举一动间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风范,叫人寻不到什么瑕疵来。
虞恙看的专注,就听五伯公很是生疏地喊:“明虞氏。”
虞恙低头应声:“晚辈在。”
“前面来。”
虞恙迈步走到五伯公面前,蹲下身子,微微仰着头,看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五伯公看着面前比自家曾孙还小的孙辈,眸色加深,声带威压:“温脀恭淑,徽柔之质,安明毓德,静正垂仪,这是陛下赐婚时给你的批名。”
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虞恙回得委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承蒙陛下高看。”
“确实是高看了。”五伯公冷哼:“这些日子你做的事哪里对得上这些美名?真是给你夫、父、祖父丢脸!”
“......五伯公教训得是。”虞恙低头,羞愧难当:“晚辈知道错了,会改的。”
“嘴上说有什么用,要看行动。”五伯公冷哼:“你祖父这脉往上数三代也没出过你这般只看眼前,只顾自己,不识大体的主母,就是你祖母......算了!”
五伯公叹息着止住了这个话头,又说:“也是你事无老之教,幼不分滋事,所犯不过尔尔,以后五日跪堂,念祖生平,思今不易,好好悔过改正!”
说到这,五伯公声音加重,语气悠长:“明虞氏,不要想着偷奸耍滑,糊弄老夫,老夫此次来上极一是七弟恳求,二是为明晟春闺来邸借住,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你幼及小聪,不忍你明路暗径,受弟恩惠,自当替他多操操心。”
虞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声音很小,像是受了委屈,心不甘情不愿的:“是。”
五伯公还想说什么,但见明晟明聪他们过来了,便只道:
“今日过后,初六辰时一刻,老夫在这儿等你。”
“平时,上巳时,下申时来我暂住的如归院,同小聪一起由我教习。”
“除去三餐两刻钟,其余时间跟着文心学管家理事。”
“你可有异议?”
.......
从早到晚,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是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留给她啊。
还用得着问她有没有异义?
就算有,也不是她这个没权力的小辈可以反抗的。
首先,他是明家的长辈,族老,辈分高,地位高,有话语权,不是替主家办事,没啥威望权柄的管事。
其次,他是受老侯爷之请,专门从族兴之地赶来,师出有名,不是她这个小辈可以左右去向的。
最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家,为了虞家,为了她自个,可谓拳拳爱幼之心,用心良苦。
三点结合,传出去都只会说五伯公深明大义、孝悌忠信、慈爱后辈。
而她,若在人前表现一点不满的情绪,那真是不识好歹、忤逆不孝、目无长辈,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她能怎么办?
当场撒泼打滚?声嘶力竭?胡搅蛮缠?
怕只能再添罪名,也不能更改他的决定。
没瞧见他一脉的子孙那谦卑恭顺,令行禁止地模样?
只能咬牙应声:“晚辈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