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盛摇头道:“你若不是欢喜得很,又怎会见那梅树被毁而神伤?修道之人都想成仙得道,但沉央师何等人物,他修得是红尘道,历得也是红尘劫,自然不会瞧你不起。只是,我瞧他神志不清,也不知是何原故,然若我是你,便”
“便如何?”沈珍珠抬头望着卷来卷去的人影,幽幽道。
凌盛道:“俗话说得好,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若是你,便与沉央师携剑归隐,就此安享太平。”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一瞬不瞬望向沈珍珠。
被人看穿心思,沈珍珠芳心颤动,也不敢看凌盛,低声道:“你胡说。他,他,他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我,我只是一个人所不耻的女子,哪里,哪里能与他安,安享太平?”
“如何不能?”凌盛急道。
“如何便能?”
沈珍珠回头看去,声音急切。谁知凌盛却在这时猛地一抖,晕死过去。沈珍珠深怕他就此死去,忙走到凌盛身旁,用短剑碰了碰凌盛肩膀,凌盛仍是一动不动,但胸膛却在微微起伏。她心下略微一松,又见凌盛被大石头压着,随时会死去,心生不忍,便倾尽全身力气把大石头移开,又把他拖离断墙,免得被飞石砸死。
把他拖到远处,她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唉”这时,凌盛睁开眼睛,怅然一叹:“只怕我要死了。”
沈珍珠心下一惊,凌盛又道:“沈小娘子,多谢你替我移开大石头,倘若凌盛不死,此恩必报,倘若凌盛福薄就死,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
沈珍珠心想,我哪里算得甚么小娘子,我是人人不耻的女子,既侍安禄山,又侍安庆绪,他们父子二人,几时把我当人看来?沈珍珠早该死了,活在世上也是惹人笑话。
想虽如此想,心底倒底有得几分窃喜,更有几许期望,便对凌盛道:“你伤得极重,流了这许多血,倘若不说话,兴许就不会死。”
凌盛微笑道:“人谁无死,死又何惧?沈小娘子,实不相瞒,我与沉央师是至交好友,那罗公远也非等闲人物,他本是天下道门领袖,宗圣宫得掌教真人,一身本领足堪天人。沉央师怕是敌不过他,唉。”
“那可如何是好?”沈珍珠大吃一惊,她虽是名门闺秀,但也听说过宗圣宫,在她心里,沉央自是天下一等一厉害人物,但对上宗圣宫掌教真人,那又当两说。
她抬头望去,心下又急又怕,深怕沉央不敌。
凌盛想了一想,说道:“沉央师与我相交莫逆,沈小娘子又与我有得救命之恩,凌盛也是将死之人,如今恩人与好友有难,自不当惜命。沈小娘子,你,你还有力气么?”
“你要做甚么?”沈珍珠一怔,握紧手中短剑。
凌盛道:“倘若沈小娘子还有力气,便请小娘子扶我坐起,在我背心腰眼上方三寸处插得一剑。”
沈珍珠道:“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凌盛摇头道:“我不是要沈小娘子杀我。我被罗公远封了周身禁穴,动弹不得。小娘子力弱,解不得我的穴道,若是用剑刺,兴许可以解得。凌盛吃些痛,丧了命也不打紧,只盼能助沉央师一臂之力,以报小娘子救命大恩。他日小娘子与沉央师携剑归隐,还望小娘子记得,每逢清明时节,在凌盛坟前洒上一壶酒。”
沈珍珠摇头道:“他定可取胜。”
凌盛道:“若是旁人,沉央师自可战而胜之,但罗公远”这时,猛听一声巨响,二人齐齐抬头,便见沉央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砸向屋脊,把屋脊砸出一个大洞,人也陷入其中,但转眼即出,飞身又与罗公远斗将起来。
“沈小娘子,事不宜迟,快!”凌盛急道。
沈珍珠心头大颤。“沈小娘子切莫以我为念,为友而死,凌盛死不足惜!”凌盛咬牙叫道。沈珍珠愈发犹豫,但却朝凌盛走去,把他扶着坐起。凌盛舒了一口气,说道:“腰上三寸,入剑三分,小娘子切莫刺错。”
沈珍珠向凌盛腰上看去,只见他腰上也是鲜血淋漓,看上去极是骇人。她找准了腰上三寸之地,用剑轻轻一抵,问道:“是这里么?”
凌盛点了点头。
“那你忍着些。”
沈珍珠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齿,突然一剑刺入凌盛腰上。“嘶。”凌盛痛呼一声,额上汗出如浆,目光却一亮,喘气道:“再请小娘子在我极泉穴上刺一剑。”
“极泉穴,在哪里?”沈珍珠抽出短剑,满手是血,心头嗵嗵乱跳。凌盛道:“便在臂窝,这一剑小娘子且轻些,只入一分便可。”
“是这里么?”沈珍珠抬起凌盛右臂,用剑顶了顶。
凌盛笑道:“便是哪里,小娘子不必顾忌,入剑一分,些许伤痛,凌盛尚可忍得。”
“好。”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