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追溯到了这种感觉的源头。
那面玻璃上的映像,如同一幕触目惊心的犯罪现场,只差着一些鲜血与凶器。
细细看来,高悬的一截截惨白色灯管,正好割裂着这位姑娘的头与躯体,形成强烈违和感。
这种不详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变成了一种预感,马上就要成为现实,敲响赵琢影深埋心底的警钟。
咣当咣当的响动仍在持续,没有丝毫变化,却在他的心中翻天覆地。
“姑娘,方便换一下位置吗?”赵琢影客客气气地说道。
“车厢里明明很空啊……”这位姑娘捂住口鼻,嫌弃地看向这个怪人,不由得被他邋里邋遢的模样惊住。
姑娘随即起身,生怕他在图谋不轨,再迟一步,恐怕自己就要遭遇不测。
“谢谢。这样的好位置……就应该是我来坐的啊。”赵琢影苦笑起来。
他坐了下来,盯着玻璃上映射出来的泪花,强撑起了一抹笑意,而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那位姑娘走得很急,顾不得拿上挎包,直到跑到了下一节车厢,才心有余悸地坐了下来。
而在背后的那面玻璃上,映衬出了一张惨白色的脸蛋,正对着姑娘的后脑勺笑个不停。
没有人注意得到,玻璃中正是她自己的模样,呵着一团团血雾,慢慢贴近着她的后脖颈。
赵琢影一侧的母女俩,也匆匆起身,唯恐避之不及,逃命似的奔走到了另一节车厢里。
直到这时,赵琢影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模样,不能算是狼狈不堪,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大概有几十天没有清洗,鸟窝般顶在了自己的脑壳上,爬满飞虫。
在他的脸上,除了尘土之外,就是空洞无神的眼睛,早已看不出一丝一毫活人的痕迹。
再加上那一套破损的制服,邋里邋遢,比起原装正品,更像是从回收站里捡来的。
他突然觉得,女乘客还是含蓄一点,换做是脾气火爆的男乘客,恐怕自己早就被赶下车去。
就在这时,玻璃开裂的响声迅速传开,带起一阵阵强而有力的疾风,惊动着那一对母女俩。
不过,现在为时已晚。
在高速行驶的地铁上,哪怕是玻璃上的一丝裂痕,都会造成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砰的一声,那位姑娘背后的玻璃炸裂开来,如同平地一声雷,激起了昏昏欲睡的乘客们。
凭借着惯性,那些玻璃片不亚于飞刀、流弹,伤害性巨大,飞速划过了母女俩的面颊。
赵琢影一眼望去,一张张惨白色的鬼脸映衬在碎片之中,似乎正在朝他微笑,可能是出自于同类的感召。
母女俩发疯般的嘶吼声,穿透力极强,盖住了地铁的车轮声,瞬间响彻着整条地底隧道。
“妈,好可怕啊……”年轻女子委屈地哭着。
母亲几近心碎,搂住女儿颤抖的躯体:“我要投诉,我要举报。这究竟叫什么事情,我的宝贝女儿,居然能在地铁里毁容了啊。”
赵琢影没有说话,双手插兜,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座上,直到鲜血与泪水混同起来。
过了许久,地铁里重归平常。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