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
靳玄嘉禾在外将公主架势端了个十足,身姿端庄有礼,神色恰到好处,眼神不怒自威与方才笑眯眯有一下没一下晃着脚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到底是皇家人,自有威严。
待众人起身,这才瞧清楚靳玄嘉禾身侧立着的许宴知,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原因无他,许宴知的神色太淡,不像是陪同公主而来,倒像是公主陪她而来。
许宴知俨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挂上笑意,“杜大人,殿下今日出宫,恰逢你府上设宴,殿下有了兴致便来了。”
靳玄嘉禾也道:“本宫突然前来,惊扰了各位,还望各位莫要因本宫而拘束。”
众人连忙称是,杜河霖满头大汗,他抬袖擦擦额头,将许宴知拉到一边悄声问:“许大人,这公主怎的来了?”
许宴知轻笑,“杜大人慌什么?公主驾临,这可是你杜府的幸事,”她拍了拍杜河霖的肩,“这富贵,你可得接住了。”
杜河霖笑笑,“是是是,许大人说的是,只是这公主可有何忌讳?实在是怕冲撞惹恼了公主殿下。”
许宴知扫一眼不远处的靳玄嘉禾,说:“杜大人莫慌,你这宴该如何就如何,殿下前来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小孩子爱热闹罢了。”
杜河霖这才稳下不少,双肩松了松,“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因着靳玄嘉禾的突然到访,席间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几家胆子大的小姐主动与靳玄嘉禾搭话,想与其交好。
而男客则是主动与许宴知攀谈,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许宴知在皇室的颜面不小,若能交好日后对自己必有帮助。
许宴知心中压着祭祀的事便不想饮酒,借口出了席面。
许宴知立于池边,盯着池中游鱼,半晌后蹲下身撩撩衣袖露出一节白皙手腕来,墨色佛珠在腕间衬得她肤色更偏冷白,她将手伸到水中去,轻缓撩拨水面。
“许大人还真是威风,能同公主一道前来。”
身后传来步月见的声音,许宴知没动身只盯着眼前凑过来的鱼,“再威风也没有步小姐威风,日后见着都得称一声贵人娘娘。”
“对了,恐怕日后你我也见不着了。”
步月见用手拂过发鬓,丝毫不介意许宴知话中讽意,她一步一步走近,“许大人,你不救我,我当然得自救。”
许宴知恰好起身,转过来面对步月见时她已经凑到许宴知跟前了。
步月见离许宴知极近,她用小指去勾许宴知的手却被许宴知轻轻错开,步月见挑眉不在意,又将手指搭在许宴知的腰带上。
“步小姐,自重。”
步月见娇娇笑出声,手指还在许宴知的腰带上游走,“谢大人心有所属,我识他太晚我认,那许大人呢?许大人难不成也有心上人?”
许宴知蹙眉扒开步月见的手,往后退一步,“步小姐自然是风姿不凡,美艳动人,只是我不喜欢。”
许宴知一字一句,“我一向不喜心脏之人。”
步月见掩唇一笑,娇媚的面容隐隐带出几分疯狂和扭曲,“心脏?我不过是为自己谋条活路罢了,这就是心脏了?”
许宴知淡淡道:“圣上不会对锦禄伯如何,你又何必自荐枕席。”
“你本就有活路,是你自己非要往死路走。”
“哈哈哈哈……”步月见大笑起来,她眼角笑出泪来,“怎么办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许大人。”
“你似乎比谢辞还有趣。”
“谢辞不喜我,不过是因为沈玉寒,而许大人你不喜我,却是发自心底的轻蔑。”
“许大人,你这样的人若是有一天对我摇尾乞怜岂不精彩?”
许宴知冷笑,伸手扼住步月见的下巴,附身凑到她耳边,低低道:“步小姐,当真要如此自轻自贱?”
步月见得寸进尺干脆用双手环住许宴知的腰,“许大人,你这副皮囊,我很是喜欢。”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我亲手将自尊踩在脚下,我跪在圣上脚边求他恩宠。”
“所以日后许大人还真得叫我一声娘娘,当然了,许大人若是想,我也可以在你身下承欢。”
“尊严?尊严于我有何用?”
许宴知嫌恶的收回手,将她推开,“真是疯了。”
步月见痴痴地笑,瞥了一眼许宴知身后,“许大人,送你一个惊喜。”
身后有一阵响动,许宴知无奈转身。
杜月娇满脸羞红的望着许宴知,“你……你……你们……”
许宴知淡淡一句,“我们没什么,杜小姐可是有何事?”
杜月娇愣愣摇头,“我……我没事,我这就走。”
杜月娇慌乱走后步月见略带失落的说:“许大人都不解释一下吗?”
“我还想瞧瞧许大人你会如何着急的自证清白呢,那副慌乱可笑的样子我还真是期待。”
“原来许大人也不在意名声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许宴知拍了拍衣袍,嘲讽一句:“步小姐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那我有何好在意的?”
“左右我也吃不了亏。”
许宴知敛下神色要走,同她擦肩而过之时平淡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一个同旁人有染的女人,还能进得了宫吗?”
“名声对我毫无用处,对你恐怕不是如此。”
她声音不大不小的喃喃道:“这衣裳脏了,可惜了。”
许宴知只是走远并未回席,庭中桃花开的正好,她立于一株浅粉桃花树之下,身后是一阵脚步声,听上去脚步犹豫,迟迟不敢上前。
“杜小姐因何折返?”许宴知并未转身,而是抬首望着头顶的桃花。
杜月娇犹犹豫豫,锦帕被绞得不成样子,“那个……你……你和步小姐……你们……”
许宴知动作一滞,勾唇轻一笑后将视线收回,微微侧头去看她,“杜小姐折返就为这个?”
“我和她清清白白。”
杜月娇当即松了口气,又问:“那你方才为何不解释?”她说时顿了一瞬,接着说:“只要你解释,我都会信的。”
许宴知并未开口回应。
有风拂来,卷落几朵桃花,许宴知用手心接了一朵,“杜小姐,你该回去了。”
“身为宴主,不在席间如何使得?”
“步小姐是要进宫的人。”
许宴知抬眉,等着她说下一句。
“既是要入宫的人,你莫要同她有过多接触,我怕她会牵连你。”
“多谢提醒。”
“那……那我先回去。”
杜月娇往回走却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
许宴知今日的衣袍很素静却并不朴素,银丝入绣和衣料上的暗纹在明媚日光下显得熠熠光彩,她的青丝束成马尾,玉冠衬得人温润。
她就这么立于桃树下,仰首去看开得繁茂的桃花,她眼眸澄净清亮似乎只有头顶的花,她的背影莫名有些让人觉得温凉清冷。
无意识的一颦一笑总能牵扯人心。
杜月娇摇摇脑袋,她实在不信许宴知会同步月见有所牵扯,应就像许宴知所言。
她与步月见清清白白。
……
夜里许宴知沐浴后坐在院中,阿桃正帮她烧着衣袍。
“好端端的怎么烧了?”
许宴知盯着茶杯中飞进的一只小虫,下意识蹙眉,“啧,脏了。”
阿桃耸耸肩,“那就别喝了。”
许宴知放下茶杯,“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