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叶书欢一手护着庄星辰，一边朝海边退去，庄星辰心里清楚叶书欢不会轻易投降，而海边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原昕心中焦躁又担心，他眯起眼睛，瞳孔里寒光闪烁，瞬间明白了叶书欢的用意。

不行，要在他靠近海边之前将他制服。

砰——

子弹擦着叶书欢的手臂外侧而过，羽绒服瞬间炸开，白色的羽毛带着鲜血和雪花一同落下。

“操！”原昕咒骂一句，紧接着又闪身躲在旧船后，他压抑着喘息，喊道：“叶书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放了庄星辰，我换他！”

叶书欢紧抱着庄星辰，闻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太高看你自己了！”

“……”原昕知道叶书欢快没有子弹了，他朝身后赶来支援的赵哲和孙寻一使眼色，两人瞬间明白，兵分两路包抄而去。

“我知道你恨我，”庄星辰的嘴唇煞白，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有气无力地虚弱道：“但是……我不会跟你死在一起！”

庄星辰的话音未落，只见他用另一只手按着大拇指和手掌关节用力一捏，随着一声咔嚓碎响，他的手指瞬间脱臼，下一秒，他就挣脱掉手铐，扬手朝着叶书欢的颈侧砍去。

叶书欢未料到庄星辰会如此狠绝，他抬手一挡，骨骼瞬时相撞，庄星辰动作堪称敏捷，他眼明手快地从地上抄起一根生锈的铁管，扬手又是一下！

原昕闻声赶紧冲出去，只见庄星辰的胳膊以一个吊诡的角度被叶书欢钳住，他枪口顶在庄星辰太阳穴，原昕的脚步立时一顿，抬手下压，那是个放下武器，安抚的动作，他颤声道：“放下武器，只要你放了他，我们可以答应你提出的条件。”

“放下？”叶书欢瞪了原昕一眼，然后低头俯在庄星辰的耳边道：“我说过我们才是最契合的两个人，你为什么就不信呢？你比谁都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不是吗？”

忽然庄星辰目光迷离，似乎在对号入座叶书欢话里的意思，“我……”

他眼前浮现起江成铎和江成钰兄弟俩的脸——

我杀了江成铎，叶书欢好像说得没错，我不是个好人。

“我杀了江……”

“庄星辰！”原昕急吼一声，惊醒了庄星辰脆弱的神经，他看庄星辰被蛊惑，赶紧劝说：“庄星辰你别听他胡说！你跟他根本不一样！”

庄星辰全靠叶书欢的身体支撑才得以站稳，他直直望向原昕，原昕抬手将面罩推上去，两人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相望。

“……原昕……”

原昕笑着点点头：“是我。”

庄星辰清醒了，他对叶书欢道：“我跟你不一样！”

雪花越来越大，庄星辰几乎看不清原昕的脸，他朝原昕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

原昕目光一沉，朝他轻轻摇头，似乎是在拒绝。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从瞄准镜盯向海边，他道：“目标躲在鱼饵身后，目前无法锁定。”

原昕清晰地听见了狙击手的声音，他朝叶书欢喊道：“岸边有一艘快艇，你可以坐上它离开。”

叶书欢带着庄星辰慢慢朝身后的快艇退去，他迎着寒风和雪花，愤恨地盯着原昕，那目光似乎想吃了对方，他边退，边道：“就你最可恨，你死了该多好。”

段宏涛早已赶到现场，他知道庄星辰失血过多，支撑不了太久，但心里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原昕沉声回道：“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你应该带我走。”

他耳机里再次传来狙击手的声音：“能不能想办法让鱼饵离开目标身前，不需要太久，我会借着这个空档射击目标。”

原昕连续按下耳机，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朝庄星辰隐蔽地做了个侧头的动作，庄星辰目光微亮，嘴唇嗡动两下，只见他对叶书欢道：“我杀人又怎么样？他们都该死！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毒贩，我父亲葬身在飞龙涧，当年我又在那里救了你，只要我一想起来，就会觉得背叛了我父亲，你令我恶心……”

“你住口！”叶书欢吼了一声。

庄星辰目光望向远处，心里盘算着狙击手的隐蔽地点，他目光在一栋二层板房上驻足，随即目光下瞥，脚下是破碎腐烂的铁皮和垃圾，随着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去，再远就脱离狙击手的射击范围了。

庄星辰再次抬起头，朝狙击手的方向望去，他的目光遥遥地和瞄准镜后的狙击手相撞，狙击手活动了下食指，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松懈。

“阿原你别想再回去了，”叶书欢在庄星辰耳边笑道：“我们……”

就在这时，只见庄星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同时他一侧头，露出了叶书欢的脸和胸膛。

与此同时，子弹穿破空气，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周遭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射出的子弹旋转着，以电影般的慢镜头精准射进叶书欢的心脏。

雪不知何时停了，叶书欢不甘心地双眼圆睁，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庄星辰，庄星辰双手撑在地上，脸上不知不觉浮上欣慰的笑容，他看都没看叶书欢一眼，瞳孔深处倒映着辽海边际升起的太阳——

海水和时光倒流而往，忽然庄星辰挺拔的身姿逐渐压缩，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庄严臂弯揽着庄婕妤，笑意盈盈地朝他竖起赞赏的拇指，他伤痕累累地走在血红的田埂，在弥漫的硝烟后显露出一张张感激的脸。

明亮宽敞的礼堂，他一身挺括的警服坐在主席台，目光逡巡而过，最后落在某个亲切的脸上，四目相对间，经年的风雨飘摇终于在此刻画上句号。

“庄星辰！”原昕拔腿跑过去，一把抱起庄星辰，他重获至宝般紧紧圈住对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庄星辰瘫软在原昕怀里，他大口喘息着，伸手够向原昕的面颊，终于释然地笑道：“……我有点累，好想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