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独自一人坐在封闭狭窄的马车内,心中感到无比烦闷,只能通过摆弄手中的物品来打发时间,并陷入深深地思考当中,仔细回忆起之前在南音古城里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当时,他之所以选择按兵不动、隐匿踪迹,其实是因为敏锐地察觉到有刺客潜伏于四周,但至于为何要不顾一切地催动蛊虫去残杀众人,甚至完全无视谢景和生死攸关的处境,执意不肯听从宋清瑶的劝说停止施展蛊术,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其中缘由。
每次看到谢景和紧贴在宋清瑶身旁时,他总会没来由地心生不悦,潜意识里总想着将其驱赶离开。然而,最令他苦恼不已的是,宋清瑶似乎对谢景和颇为关照袒护,这让他内心犹如被无数只蛊虫疯狂啃噬般痛苦难耐。
尽管他明知道谢景和的身躯已虚弱至极,难以承受更为剧烈的蛊虫折磨,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加大了蛊虫的催动力度。
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消除心头大患,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陪伴在宋清瑶左右吧。
而有关于沈京墨的事情,他催动蛊虫的时候早已洞悉了他的内心,他对宋清瑶有些深深地感情,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是苍梧没有办法去理解的感情,如果非要描述一般的话,他只能说他曾经见过与之相似的一种感情,是在祁越的眼睛里。
只不过当时的祁越已经和行尸走肉无甚区别,蛊虫也无法探知他的过往经历,只能粗略的感知到一些
相较之下,沈京墨则大不相同,沈京墨尚存活于世,他对宋清瑶的情感又炽热至极,如此一来,蛊虫便得以顺利的窥探其内心世界。
所以苍梧很顺利的看到了,始终留存在沈京墨心间的点点滴滴。
他在沈京墨的心里看到了一个与宋清瑶容貌十分相似的小女孩,她于恶霸手中救下了瘦骨嶙峋的他并承诺日后会让哥哥保护他,此外,他还瞧见沈京墨无数次在某座府邸门前彷徨,而后每每落寞转身离去的寂寥身影。
他看到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等候,也看到他挤在人群里看到一女子出现在侯府的身影后却不敢向前的踌躇,看到他一路跟随十里红妆的送亲队伍后终于晕倒在了荒野上。
他看到他被人关在水笼里试图逃跑被打到半死的场景,他看到他为了活命拼死杀戮时脸上的鲜血,他看到他被人按在地上灌下毒药时的无奈和顺从,看到他毒发之时一人居高临下施舍给他解药时的悲惨。
他又看到了他无数次拦截情报时的不容拒绝,看到他背叛命令执意带走宋清瑶的坚持,他看到他用红绸牵着宋清瑶时嘴角忍不住的笑意,也看到他拼命跑向火场时的焦急。
他看到他终于找到半卷残卷时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运筹帷幄将控制他的那人的亲信围困于此的那声叹息,最后,他看到了他闭眼冥想时对自己此生的感慨,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眷恋之情。
回首他这短暂的一生,似乎一直都在受旁人的掣肘和摆布,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唯有这最后一刻,这唯一的一次,是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苍梧仔细的回想着沈京墨这短暂的一生,他觉得他的一生是悲哀的,是不幸的,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生命仿佛亦是如此。
不过短短半日时光,马车如行云流水般顺利地驶入了岐国边境。此刻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