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泛着柔和温光的神影骤然间好像被泼了一层墨,迅速暗淡,与十八楼的黑暗融为一体,粘稠的液体像一片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黑暗中好似伸出千万只手,从元惑身后抓住他,将他整个身体吞进黑暗里。
元惑脑中突然出现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断断续续,混乱又模糊,但心脏却能与赤化潋感同身受,窒息的疼痛感不断传来。
元惑看到两个神仙在交谈,却看不清模样,也听不清声音,只能慢慢地靠近。
“爱我,就应该让我踩着她往上爬”
元惑看见赤化潋仙子面露凶相,手中握着的杯子差点被他捏碎。
“所以是觉得她不太听话吗?”,回话的是沅将星君,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先前她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可上次我想要紫灵山中的一株仙草,她却未应……明明是她说的会为我做任何事,而今却出尔反尔”
“似乎从前就是这样,她还未被天帝认回时,寄居于神学府,我只是赏她几分笑脸,偶尔给她一些我欲扔掉的杂物,她便老跟在我身后,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使唤起来倒也方便,只是后来得拜副宗为师,便变得跋扈些,竟像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仙长,别说再帮我做事,就是见着我也全当看不见”,沅将星君回忆着说道。
“呔,大抵是这个性子,而今对我也不如从前上心”,赤化潋仙子闻言叹气,“要如何才能重新让她对我百依百顺呢?”
“所谓居顺境,常忘友;处困局,杯水车薪也是情,她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对待你,也不过是倚仗着天帝,倘若她沦为千夫所指,这时你向她伸出援手,你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届时还怕她不对你百依百顺?”,沅将星君总是露出和善的笑容,像永恒的面具,牢牢地戴在脸上。
“你说得对”
几日后,闻说东海小太子游玩九重天时不慎坠落天河,幸得元姒所救,只是惊了神,身无大碍。
只是小太子醒后,追问缘由,却道乃被元姒恶意踹下天河以至命悬一线,最后关头才被她救上来。
都说元姒是位庸神,日月主司之位全靠女帝得来,此事一出,仙界哗然,原先躲在暗处嫉恨元姒或本就与天帝有过节的神仙全浮出水面。
元姒被推上风口浪尖,刚得任的主司之位摇摇欲坠。她拿不出证据,又无神仙作证,解释的辩词全成了狡辩。
所有神仙都相信,年幼的小太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冤枉一个毫不相识的上神呢?
这本不算一件大事,可暗中不知有多少神仙在推波助澜,竟成了件极重的案件,元姒被套上枷锁打入天牢。
元姒被天兵架着走出玉衡殿时,有一瞬间与赤化潋四目相对,元姒的眼睛当即红了,她眼中蓄积着最后一抹希望,好似在询问他……你信我吗。
赤化潋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相信女帝绝对不会放任元姒不管,所以他只要获取元姒的信任就好。
只是不止元姒渴盼的目光投向他,相伴而来的还有玉衡殿中其他神仙的凝视。他像一块突然暴露在光里的肉,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只要敢做出什么和他们不一致的行为,就会马上被蚕食殆尽。
赤化潋退缩了……他没有拉回被逼着退到悬崖上的元姒,甚至还推了一把。
赤化潋厌恶的眼神吹灭了元姒心中那盏微弱的灯,耳边一阵嗡鸣,即便周围乱哄哄,元姒也一点都听不见。
女帝自然不会放任元姒弄脏她的名声,元姒被关了几日后,不知从哪冒出一位神仙,说是那日小太子在天河旁游玩,忽作大风,正巧元姒路过,出手不及时,受了惊扰的小太子误将元姒认作始作俑者。
元姒出天牢时并未受伤,却在九琉仙岛闭关修养了一载有余。
“仙君,我可以拿走这个扇子吗?”,东海小太子从赤化潋的书柜中拿出一把扇子。
“这个不行”,赤化潋的眼神暗了暗,这是元姒送给他的。
“我就要这个,你不给我,我就把那件事说出去”,小太子看着年幼,性子却不是一众神仙声讨元姒时所说的单纯无害,反而奸诈得很,以此为要挟,在这一年中拿走了赤化潋不少东西。
赤化潋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忍着被一个小孩威胁的憋屈,强颜欢笑道:“这扇子极普通,怎配得上太子,我给你重新拿个好玩的物件”
“不,我就要这个!”,小太子看中了什么就要什么,根本不听赤化潋的话,打开扇子轻轻一挥,竟然出现了他脑中所想的风筝,圆圆的眼睛惊喜地睁大,对这个扇子更加爱不释手。
“那你拿走吧”,赤化潋看着小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恨不得让他立刻灰飞烟灭。
赤化潋再见到元姒时,心脏跳得快极了……就像初见时的心动,却蒙上一层苦涩。
元姒似乎也厌恶了那套沉闷的穿着,紫色的锦袍很衬她,像一朵圣洁的紫玉兰般高贵,两队排列整齐的手下跟在她身后。
“上神”,赤化潋轻轻地唤了一声。
元姒完全无视了他。
“上神”,赤化潋加大了声音。
“主司,空景仙君唤您”,九岳出声提醒道。
“很闲吗?什么声音都能听到”,元姒厉声说道,随后扬长而去。
赤化潋以为这应该就是他和元姒最后的结果了。
可他却听到了一个根本无法忍受的消息……沅将星君竟成了元姒新的情郎。
“你撺掇我污蔑她,是为了清除我这个钉子吧!”,赤化潋揪着李灸许的衣领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