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是执着, 那爱呢?
在此后无数个与温槿相处的瞬间,靳桉都慢慢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爱是无数次伸出但又收回的手。
无论是将资料送到温槿的楼下,开车送她去竞赛的现场……他都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不敢多逾越一步。
但抵挡不住女孩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在女孩红着眼睛对他说出“回学校读书好不好”的时候, 那颗一直故作冰冷坚硬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动摇。
他或许还没有烂到那种地步。
如果重新回学校读书, 再拼命考一个好的大学, 以后找一份好的工作, 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陪伴在女孩的身边。
于是靳桉答应了下来。
现在银行卡里还有一些钱,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他拒绝了拳击酒吧老板再次发来的邀请, 买回了考试所需要用到的教材、资料, 还找了几份小时工的工作, 虽然赚的钱确实没有以前打拳击挣得多, 但胜在安全,也不用再害怕温槿担心。
就在一切都看似在慢慢变好、他和女孩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的时候,女孩身边那个男生的出现又将他打回了原形。
坐在打工的便利店内,靳桉默默看着手机上雅文中学的元旦晚会直播。
看了有好一会儿, 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看的节目。
台上灯光闪烁, 台下掌声雷动,公主与王子并肩而立。
他蓦地想起很久以前看到过的童话,里面说着,公主注定是要和王子在一起,而骑士的使命,则是战死沙场。
他用力关掉了手机, 眼眶酸涩, 自暴自弃般从烟盒里滚出一根烟来放在嘴里抽着。
他以前不怎么喜欢抽烟, 但现在却又忽然明白过来一些人爱抽烟的原因。
香烟入肺, 麻痹神经, 连带着那些烦躁、郁闷的情绪也都一同暂时遗忘掉了。
他没想到女孩和那个男生会来到便利店。
更没想到女孩会去而复返,掀开便利店的门帘,眼睛亮晶晶的,说要请他吃烧烤。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女孩结结巴巴,“你不要乱说,我可没有喜欢的……”
靳桉听到自己已经死去,但又一点点活过来的心跳。
特意交待烧烤店老板将烧烤放满辣椒,看着女孩红润的嘴角沾上红油,他盯着那处,有片刻的发神。
他想吻她。
但他最后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女孩选择离开独自回学校的时候,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走这边。”????
他握着心爱的女孩的手腕,说。
让我送你回学校。
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仅仅只是这样牵着温槿的手,仅仅是这样让她坐在自己的后座,轻轻环抱住自己的腰,他的心跳就已经快跳到疯掉。
这天,是南厦这座城市的初雪。
在女孩躯体化发作时跑到半山别墅,陪在她的身边、暴揍一顿对女孩怀有不轨之心的钢琴老师、坐在城中村内一起学习、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陪女孩去游乐园玩……
靳桉开始放任自己的喜欢肆无忌惮地生长。
假面舞会表演的时候,是他最想要表达自己爱意的瞬间。
晃动不停的人群之中,他第一眼就找到了温槿的身影。
他总是能第一眼就认出她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就算她不记得那个冬夜,不记得那个曾经被她救下的小男孩也没关系,有他记住就好了,骑士穿过战火与硝烟,杀过千军万马,也会回到公主身边。
走出假面舞会的表演现场,他第一次主动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他将这张合照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骑士将爱意藏匿在面具之下,而骑士本人则永远守护在公主身旁。
温槿会直接找到拳击酒吧来,是靳桉没有想过的。
至此骑士所有的狼狈,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自卑都暴露在了公主的面前。
他本以为女孩会就此远离自己。
却不曾想女孩就这么扑在了自己的怀里,说她喜欢他。
那瞬间靳桉大脑宕机,全身上下绷得像是块僵硬的石头。
名为爱的枝桠疯狂生长,蔓延,攀爬至全身每一处,挣破牢笼,打碎约束。
他颤抖着亲吻了心爱的女孩的额头。
他将她带去了郊外的废弃工厂,也就是两人真正意义上初见的地方。
烟火熠熠中,女孩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满是亮晶晶的笑意。
她在亮丽的烟火中起舞、转圈,而他的视线久久未曾离开。
他在心底说,等到合适的那天,就告诉她,他们其实很早就见过面了,而他也已经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他决定在大年三十那天的晚上,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刻,为她再放一场烟花。
年三十晚上的烟花并不好买,各大商店里的烟花早就销售一空,许多摊贩也都已经收拾了货物回家同家人团聚,吃年夜饭,看春晚。
在去医院看望完奶奶,陪奶奶吃完饺子以后,他骑着摩托车寻遍整个南厦市的大街小巷,只是想给心爱的女孩放一场跨年烟花。
温槿在半山别墅里,要想放烟花,只能在离半山别墅一千多米远的广场上燃放。
这么远的距离,要想让女孩看见,必须得买足够多、足够高的烟花。
出门太急手套忘了带,靳桉握着摩托车把手的两只手被风吹得冰冷僵硬。
索性还是买到了合适的烟花。
在最后的时刻,他赶到了广场上。
凭着记忆,他挑选了一个能让女孩从卧室阳台上精准看到烟花的位置,把烟花盒放下,小心翼翼摆放。
手太冷太僵硬的缘故,打火机扣动了两下都没点燃烟花礼盒的引线。
他一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边倒计时。
三、二、一。
新年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他点燃引线,也拨通了同女孩的视频通话。
年后,靳桉开始努力学习。
他查了很多京市的大学的分数线,里面有不少学校只要他拼命学就能考上。
在会所里,温槿手里拿着高考志愿填报手册,无意对他说了句让他去报考警校。
当时他也只是笑笑而过,并无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那时他对自己的人生并无过多的期待,所以对于究竟想要考哪所大学也没有决定好,只是想着要和女孩一起考到京市去。
后来一段时间过得飞快,奶奶病情加重,温槿的父母将她看管得更严,两人就像是只能暗暗在地下碰头的两只小鼹鼠。
不过靳超毅倒是意外安分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坏招。
那时他并未注意到靳超毅的反常,只想着和女孩考入同一所大学,并且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试着从女孩的父母入手,让他们逐渐减少对女孩的控制欲。
三月,奶奶去世。
此时正是温槿最后冲刺决赛的时候,所以他并未告诉女孩奶奶去世这一消息。
他并未把靳超毅当作自己父亲,所以奶奶离世,对他来说意味着此间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
但因为有了女孩的存在,他尚有活下去的希翼。
眼看着决赛来临,黎明的曙光就要照进来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便是命运的无常所在。
一边给予馈囎,一边又给人以当头一棒。
靳超毅。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眶被刺激得通红,像是想活生生将人吞吃入腹一般。
不要命了一般,他把一行想要前去绑架女孩的人全部揍翻在地。
直到警察赶来,将他扣押住。
单膝砸在地上,泪水混着血水一同砸下地。
他闭上眼,想起对女孩许下过的承诺,说了句对不起。
这次,恐怕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