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桑十岁之前，对母亲的印象一直都还停留在村里人口中水性杨花抛夫弃子之类这种层面。

她在家里甚至都没见过她一张照片，奶奶对她的恨几乎深入骨髓，还曾一度跟父亲决裂，只是到底敌不过骨血至亲的牵绊，只是容素云这个名字，却是一根横在两人中间的刺。

奶奶绝不容许家里出现在这个女人的任何东西，哪怕街坊邻居偶尔没注意，当着怀桑提起，她也要找上门去破口大骂。

以前知书达理的顾老师毫不顾忌形象的大骂，让村里人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可她毫不在乎。

因为那个女人不光害得她孙女一生下来就没母亲，更害得原本前途无量的儿子一蹶不振，事后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原本理应他去出国名额，最后却落到了一无是处的儿媳身上，等儿媳留学回来，却毫无留恋的跟他离了婚。

害得她那傻儿子几年都走不出来，名校数一数二的高材生最后只双胞胎回到符远做了名大学老师，即便后来勉强又靠着几篇论文拿到了出国深造的名额，可那也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跟他同一批出来的同学早已经拿到了同专业顶流的研究室职位，只有他还守着那一眼看到头的职位，做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师。

这期间，怀桑一直跟着奶奶生活。

好在怀桑从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家庭的残瘸并没能阻止她健康成长。

似乎是看到怀桑茁壮长大，爸爸的生活也趋于稳定，每个月两次固定时间回老家陪女儿，奶奶对爸爸的怨恨也稍稍缓解。

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妈妈回到镇上跟爸爸办了离婚手续，还送回来一大笔钱，相当于爸爸一一辈子的工资。

奶奶却看也没看，直接丢出门外，顺道被丢出来的，还有一盆脏水。

那是怀桑第一次见她，第二次有妈妈的消息，就是她去世的时候。

再后来连爸爸也死了，奶奶接到通知去医院认领遗体的那天，几乎一夜白了头。

斗了一辈子的母子，到这会终于冰释前嫌，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后，她似乎突然原谅了一切，对妈妈的恨意也没有以前深了，偶尔怀桑不小心提起，奶奶也不再像之前破口大骂。

办完爸爸的丧事，为了不影响怀桑的学业，奶奶主动提出去养老院，晚上怀桑帮她收拾行李，从柜子底下找到一张毕业照。

之前妈妈离家时奶奶气得把妈妈全部的照片都烧了，这张照片因为掉在柜子底下才幸免于难。

奶奶看着照片，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给我吧。”

怀桑怕刺激她，连忙要收起来，奶奶突然道：“其实你妈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怀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从奶奶嘴里听到妈妈的好话，她停下来道：“她不是水性扬花吗？”

奶奶瞥她一眼，笑着说：“水性扬花不假，不过她也是一根筋，性子又太要强，到了也没落个好。”

第一次听奶奶提起这些往事，怀桑不禁屏息凝神。

奶奶说：“你妈上学的时候有个相好，不过人家出身高贵，家里早给订了亲，听说对方还是个大官的女儿，好了两个月，那边知道了找上门，在学校里闹了一场，非要她退学，学校也是迫于压力，不得已找到你妈谈话，为了继续留在学校，你妈不得已才跟你爸结了婚，她以为她这是为爱牺牲了，谁知人家一回城就结了婚，可能她受了刺激，一辈子都想当上流人。”

奶奶说完一哂，颇有些感慨地说：“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

怀桑没去管奶奶的奚落，眼睛盯着毕业照上几十号的人来回梭巡，极度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妈妈迷得抛夫弃子。

“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