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亮心里一惊。
暗访组来了一个星期了,他这个市委书记居然还蒙在鼓里。他立刻将国土局局长金乘叫了过来。
“上面来了一支调查组你知道么?”
“不是刚调查完郯邳县嘛?”
看起来金乘这个土地主管局局长对此事也一无所知。这就有点怪了。
“这是要搞我们,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要专查泇山集团用地情况,你回去先自查自查。”
金乘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田书记多虑了,前天泇山集团专门组织了一支专家队伍,叫什么法律风险合规尽职调查,到我们局调档折腾了好久,他们连我们的土地出让金依据的法律规范都梳理了一遍。完全OK!我可以给你保证,就是联合国来调查也挑不出他们的毛病,完全合法合规。”
我操, 这个小机灵鬼!感情人家的信息渠道比我们体制内的还要牛逼的多。
“哦,那就好。”
“就是有一点我得给你汇报一下,当年泇山集团的那十万亩地库,也就是地下空间这一块,他们拿的一个证件叫国有土地地下空间使用权证是一个创新,超前了法律一点,这是宗兴邦书记特意要求的,为此他们还交了2.6个亿的地下空间使用费。”
“这个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嘛。”
“他们那次同时拿了一万亩土地,是从艾镇土地集约使用剩余建设用地中划转过来的。”
“这个我知道。”
“他们收购淮新集团时,本来是想将铁路连接线一并收购了的,为此,钱兵在淮新集团矿业基地搞创新,退矿还耕了一万亩。现在是铁路线国家不批,人家那还耕的一万亩耕地还空挂在账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的意思是,泇山集团贡献了1万亩耕地,还在体外循环。”
“应该是这样,这一万亩占补平衡指标是可以上市交易的,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大概至少也得近百亿了。”
田亮亮一惊。
“这么多?”
“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泇山集团复耕时不会超过十个亿。”
“你实地去看看复耕的情况,回来给我汇报。”
“好的,田书记,我马上去。”
无巧不成书。金乘刚走,吴真言就到了金陵,还没拜会他的老丈人高达正,就在路上意外遇见了孔伟。
“真言,这不巧了么?咱俩能在江南碰一块去。”
吴真言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他用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认真的把孔伟上上下下打量的一遍。
“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来金陵总部看看大楼建设情况,也不是特意等你。前面有家面馆不错,咱小酌一杯怎么样?”
吴真言犹豫了一下,一个大院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开口了,直接驳面子不太好,何况孔家现在炙手可热,如日中天。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一个小包间,两碗阳春面,几个小菜,一瓶茅台五十年。
酒哗哗哗倒上,两个人端起杯一饮而尽。
干完第三杯后,孔伟说话了。
“我开门见山,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平文这个人不错,人下来了,说过的话跟刮过的风一样,算不了数了。除了官场上的磕磕碰碰,宗家和高家实际上无冤无仇,能不能给我个面让这件事翻篇儿。”
“哈哈哈,你果然有所图!”
孔伟也是无语了。
“我也是为你好。跟宗兴邦斗,你也不行。两败俱伤没有好处的事你何苦呢!”
“那你说说看,怎么做对我有好处?”
其实,吴真言已经知道淮海暗访的初步结果了,他笃定有人提前给泇山洗了一把澡,本来这次来金陵也是要跟老丈人商量接下来怎么办。看到孔伟时,他明白了一切,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吹哨人。
“我可以撮合你和宗兴邦见一面。”
吴真言哈哈大笑,笑的脸都红了。
“大伟,你做生意在行,搞政治你差的远!我宁愿和宗兴邦斗的你死我活也好过我们把酒言欢!”
孔伟愣住了,讥笑道。
“我看你呀,还是高家的上门女婿!”
吴真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刚走几步又拐回头,将未吃的面和那瓶茅台一起打包。
“老板,再打包五个酱猪蹄!后面那主买单。”
“好嘞。”
吴真言拎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孔伟忍俊不禁,说不够在添点。吴真言头也没回,只是给孔伟竖了一个中指。
这孙子,惹毛了还是小时候那屌熊样子,见啥拿啥,尽管他家啥都不缺。
高达正家里热闹的很,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大女婿现在是家里的贵客。大家翘首以盼之际,就看见吴真言拎着大包小包来了,累的歪鼻子瞪眼的嘘嘘喘。
新妹夫王明扬赶紧过来把东西接了。
“大哥累坏了吧。”
吴真言只是哼了一声,就进屋了。
王明扬也不生气,他没有那个生气的实力。忙活活的把酱猪蹄撕扯成小块,找了个盘子装了端上了桌。
“嘿,大哥还带了酱猪蹄,这会咱解馋了。”
高达正早就看出端倪了,端着酒杯等着吴真言端杯。
“淮海那边的事不顺?”
吴真言把酒杯往旁边一推,说刚才喝过了,就不喝了。
高达正端着的酒杯不能再放下,呲溜一声把酒干了。
“哎呀,现在全家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掉链子了。”
吴真言心里有股子无名火越烧越旺,压不住!
“从今天起。你们都老实点,不要跟宗家斗了!斗不过人家的。”
高达正目眦欲裂。
“啊!让我给那小子服软?我做不到。”
“呵呵,看看你挑的人,杨卫方,王平文,李建位都是什么人!渣滓一个!斗得过人家吗?”
高达正顿觉无趣,他指着王明扬说。
“那你妹妹,你妹夫咋办?”
“在江南,只要你肯做事,不折腾,想必宗兴邦不会为难他们。”
“罢了,罢了!今天不谈了,吃饭!”
高达正心烦意乱,但是他还是对大女婿关爱有加,一个劲的劝他夹菜。
吴真言在家吃了晚饭就坐航班回去了,他看着送机的王明扬跑前跑后累的一身汗有些于心不忍。
“你回去吧,记住我的话,要想再上一步,靠的是实绩,靠你那个老岳头,越靠越坏菜!”
“好的,哥!我记下了。”
送走了吴真言,王明扬琢磨了一路,快到岳父家了,一咬牙,转了个方向往自己家驶去。
2004年12月31日,元旦前夕。
西康南路不似往日那般平静。从傍晚天刚一摸黑,就有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
晚七点,开始有鬼火少年骑着爆改摩托在大街上“炸街”。
黄毛青年猛轰油门在街上窜来窜去,肆意宣泄没头脑的躁动。
附近的省轻工技校和商业学校的学生们开始聚集在街两边,他们被吸引过来当围观群众。
人一多,黄毛们更兴奋,派了几个弟兄抱着连珠烟花坐在摩托车上对着省委大院喷去。
整条街都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