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宁脸上有讶色,景珩的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曾问过我,恨不恨那些站在高台上,毫无顾忌地用我们这些死斗奴隶的生死搏杀来取乐的贵族?”
景珩叹了口气:“说不恨肯定是假的,否则当年我也不会拒绝义父的好意与招揽,冒险趁着义父不备时打伤他跑出去。”
景珩说:“其实那时,满身是伤的我对他们那些贵族的害怕,远远多过对他们的仇恨。那时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想赶紧躲回海里疗伤。
如果不是后来我又在海里受了重伤,需要去岸上寻药,我是不会在神族聚居的陆地上久待的。”
“那你怎么不怕我?”安宁想起这货小时候的拽样,突然皱眉:“你怕祝琰,却不怕我?为什么?”几个意思?她季长离这个“神域小杀神”的排面,竟还比不上祝琰那只丧家之犬?过分了嗷!瞧不起谁呢?!
“因为……”景珩脸上突然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红意:“因为你那时取缔了长安城里的死斗场。而且你手下又不缺人,我那时觉得你应该不至于闲着没事做,会把我抓住关起来。”
景珩没好意思说的是:其实在海边遇到季长离之前,他还去现场围观过羽林卫与开云学院的招兵、招生现场。当时由于名额有限,他们的招兵、招生要求很高。有很多修为比景珩更高强的大妖与神族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出局。
有释奴这件事在前,又有征召妖族士兵进羽林卫一事在后。景珩当时对季长离这位宸阳王姬还是很有好感的。
“……行吧!”安宁接受了这个解释:“你继续!”
景珩说:“当年你突然失踪,长安城全城戒严。我被王宫守卫射伤后,不死心,又偷偷上岸去找过你几次。后来,我被一些黑衣人盯上。他们追杀了我很久,直到我躲进北荒雪域后才肯放弃对我的追杀行动。
雪域里除了气候恶劣外,还有很多要命的妖兽与变幻莫测的阵法,很多人进去了就出不来。我那时修为有限,身上还带着伤,侥幸活下来后,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这倒霉孩子,果然还是遭牵连了!昭元太后行事老辣狠绝,既出了手,那肯定就是奔着斩草除根去的!
彼时季君临有何大将军与季氏宗亲护着,还过的险象环生,差点没把小命弄丢。像景珩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妖怪,被发现跟她季长离有瓜葛,怎么可能还有活路?那些黑衣人,十有八九是昭元太后派去搞清洗的!
景珩继续道:“我在北荒雪域呆的那一百年里,每天的生活就只有捕猎与修炼这两件事。为了消磨空出来的大段时间,我开始反复思考你以前教给我的那些内容。
思考的越多,积攒的问题就越多。比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死斗场这种东西的存在?
再比如:在我们妖族的世界里,弱肉强食很正常。谁更能打,谁就能吃饱、吃好。弱者会成为强者的食物。可死斗场里的奴隶主,还有那些管事、甚至是那些打手们……明明他们是那样的脆弱!
如果没有缚妖咒与追踪环,随便一个大妖都能弄死那些脆弱的神族。可是为什么,连老余那样强悍的大妖都不敢反抗?”
“其实到后来,老余的脖子上已经没有追踪环了。可他还是不敢走!那些神族管事对他并不好,虽然不再鞭打他,却也常常骂他、瞧不起他。”景珩苦笑一声:“我不明白,为什么老余那样一个强大的森林之王,竟会甘心俯首当一条狗,每日对那些弱小的神族摇尾乞怜!”
“我被困在北荒雪域里一百年,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一百年。”景珩说:“我离开北荒雪域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
在找你的过程中,为了给自己解惑,我看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几十年过去,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找到那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