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主很高兴,每顿让人给我多加一块拳头大小的生肉。
老余头这个看守每次来给我放饭时,都会劝我放弃逃跑,安心待着——反正我已经成了死斗场里最厉害的奴隶,吃饱没问题。又住上了宽敞的单间牢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只要够听话,以后老了上不了场了,就像他一样,去求求奴隶主,混个看守当当也不错。
可我还是要逃,每次一有机会就逃!我不仅自己逃,还怂恿他跟我一块逃!
我跟他说,我们是死斗场里最能打的两个,只要能联起手来,团结协作,一定能逃出去!
可他没答应。他说,我们的脖子上有追踪环,跑多远都逃不掉。”
景珩苦笑:“事实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我总是被逮回来,然后挨打。最后惹怒了奴隶主,多加的生肉没了,宽敞明亮的单间牢房也变成阴暗狭小的小黑屋。
别的死斗奴隶嘲笑我的逃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其他神族看守生气我连累他们挨管事的责骂,行刑时就下死手抽,恨不得打死我这个刺头算了。
然而每次行刑结束的深夜,总会有一瓶金疮药被偷偷塞进来。
我知道,那药是老余头扔给我的。后来我还偷偷问过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药?”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自己打个赌,看我能不能真的逃跑成功。若我真的逃出去了,就……”说到这里,景珩停了下来,眼里闪过复杂。
“就怎样?”
“……就帮他多看看外面的光明、帮他去自由自在的山林里,畅快地跑上几圈。”
安宁不说话了。只觉得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一个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压迫、被奴役、从未见过光明的孩子。在长出了强健的体魄、拥有了高强的灵力修为后,明明可以轻松摧毁那座困住自己多年的粗陋牢笼。却因着常年累月的奴化教育与习惯,哪怕已经知道了牢笼之外还有光明与自由的存在,也仍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去伸手触摸一下阴暗牢狱外的温暖阳光!
可见,心上的枷锁,远比身上的枷锁可怕的多!
安宁突然想起鲁迅先生曾说过的那段话: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对于习惯了被奴隶主囚禁、奴役的虎妖老余而言,景珩何尝不是那个大嚷着把他吵醒的人?
不!不对!或许在遇到景珩之前,虎妖老余就已经醒来了!
安宁想,也许虎妖老余在年少时,也曾像景珩那样,努力挣扎过、逃跑过!可是因为脖子上的追踪环,让他很不幸地被抓了回去。所以,当他见到景珩重蹈自己的覆辙时,才会劝景珩不要做无用功。
奴隶主先是利用可怕的刑具去狠狠击碎少年虎妖刚冒头的敢于反抗的傲骨。再用那一块块新添的拳头大小的生肉、那间宽敞的单间牢房,以及一个寻常妖族奴隶不能担任的看守职位去迷惑虎妖。从而把那个已经拥有反抗之力的虎妖重新拉回黑暗的牢狱中,令其对自己感恩戴德!
安宁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天元神域里,又何止只有一个被驯化了的虎妖老余呢?
万幸,在这个奇怪的异世里,还有像景珩这种宁死不屈、绝不认命的刺头!
安宁在心底无声地笑了。自己当年虽然认错了景珩的性别与年龄,但有一点却没看错——那个长着九个脑袋的倔强小妖怪,真的跟她季长离这个不容于世的刺头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