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骑在马上,遥向东望,但二尚城中浓烟处处。东一个火头,西一个火头,不知已乱成怎么一副样子。等了小半个时辰,又有一名探子来报:“蒙古王窝阔台、天阶山平天先生杀开一条血路,已冲入城中去了。”
以往每有战斗,文仲总是身先士卒,这一仗他在远处等候,既关心,又不耐,说道:“我去瞧瞧!”瑶雪、岗岚齐劝:“北人欲得你而甘心,千万不可去冒险。”
文仲道:“不妨!”纵马而前,少林僧众也即随从跟来。到得二尚城西门外,只见城墙下、城墙头、护城河两岸,伏著数百名死尸,有些是北国兵将,也有不少是窝阔台和平济二人的下属。城门将闭未闭,两名岛主手挥大刀,守在城门边,正在猛砍冲过来的北兵,不许他们关闭城门。忽听得南首、北首马蹄声大作,文仲吃了一惊,道:“不好,大队分从南北包抄,要将咱们都围在这里了。”他飞身跃起,左脚在城墙一点,借力再跃,登上了城头,向城内望去时,只见西城方圆十里之中,东一堆、西一堆,中原豪杰被无数辽兵分开了围攻,几乎已成各自为战的局面。这些豪杰武功虽强,但每一人都要抵敌七八人至十余人,斗得久了总不免寡不敌众。
文仲站在城头之上,望望城内,又望望城外,登时面临一件为难万分的抉择:这些被围的群豪,都是为了搭救自己而来,总不能眼睁睁的瞧首他们一个个死于北兵刀下,但若跃下去相救,那便是公然与北兵为敌,成了叛国助敌的奸贼,不但对不起自己自己的初心,那也是千秋万世永为江湖人所唾骂。逃出二尚城,那是去国避难,旁人不过说一声“文仲不忠”,可是反戈,却变成极大的罪人了。
文仲行事向来干净爽脆,决断极快,这时却真是进退维谷,一瞥眼间,只见城墙边七八名北国武士困住了两位少林老僧狠斗。一位少林僧手舞戒刀,口中不住喷血,显是身受重伤,文仲凝神一看,露得他是莲海,另一位少林僧挥动禅杖拼命掩护,却是空海。两名武士举起长刀,向空海砍去。空海右手一抬,挺戒刀欲挡,不料他重伤之下,手臂抬到胸口,便抬不上去了。
莲海倒持禅杖,杖尾反弹上来,当当两声,两柄长刀撞了回去。
空海臂力过人,将两柄长刀撞回,余劲十足,刀背撞入两名武士胸膛,登时脑浆进裂。
空海心中一喜,猛听得莲海啊的一声大叫,鲜血四溅,却是左眉中了北兵的一刀。
空海一杖过去,将那北兵打得筋折骨裂,但这一来胸口门户大开,一名武士举矛直进,一矛刺到,在空海小腹处洞穿而过,将他钉在城墙之上。
空海哼了一声,奋起平生之力,一杖压将下来,那武士登时头骨粉碎,竟还比他先死了片刻。莲海见空海要害中矛,戒刀乱舞,已是不成招数,双目眼泪直流,大叫:“师弟,师弟!”
文仲只瞧得热血沸腾,再也无法忍耐,大叫一声:“文仲在此,要杀便来杀我,休得滥伤无辜!”从城头一跃而下,双腿起处,人未著地,已将四名武士踢飞,左足一著地,随即拉过莲海,右手接过空海的禅杖,说道:“莲海大师,在下援救来迟,实是罪孽深重。”一禅杖间,将两名武士震开数丈。
莲海苦笑道:“我们诬指居士是恶人,罪孽更大,善哉,善哉!如今水落石……”下面这“出”字没吐出口,头一侧,气绝而死。
文仲护著莲海,向左侧受人围攻的几个蒙古武士冲了过去。北国兵将见大王突然神威凛凛的现身,不由得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