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肠馆老板没等来窦豆,却等来了无名无姓客栈的老板朱一平。
朱一平是肥肠馆的常客,一来二去的,肥肠馆老板也就知道了,朱一平就是楚晋另一个奇葩招牌——无名无姓客栈的老板。
这一天,朱一平又来光顾肥肠馆了,却是在外面排队等了半天。
他不禁有点恼火,他也就是一个多月没来光顾,肥肠馆居然就火成这个样子了吗?
对比自家客栈,自从娜娜走后,生意越来越不行,还把他给拴得死死的。
身边这个美丽的可人,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佩奇,也姓朱。
他当初在山里,遇到独自来旅游的她,对她一见钟情。
就是看她清纯可爱,她说她二十八岁了,可在朱一平心中,她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熊桂娜才二十六岁,却一身的恶俗,整天就钻到钱眼里。
还特别喜欢拈酸吃醋,动不动就给他脸子看,她以为她是他的谁?
朱一平尤其觉得难得的是,朱姑娘还保持一颗童心。
因为超喜欢动画片“小猪佩奇”,她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小猪佩奇。
小猪佩奇十指不沾阳春水,朱一平也舍不得让她沾染俗事,她就负责做美丽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就行。
再会些讨好卖乖,与男人整天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那也就够了。
可是,却苦了他自己,做家务和经营客栈,把他一个仙风道骨的艺术家,整成了一个大俗人。
士可忍,孰不可忍!
自从这个小猪佩奇来到他身边,他似乎失去了创作灵感。
不对,似乎是从娜娜走后的第二天,他就失去了灵感。
他悲哀地变成了一个,对美嗅觉不灵的人了。
他着急、他恐慌、他失望。
他现在再听到朱姑娘跟别人用童言童语的腔调说,她是小猪佩奇,就忍不住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人在队伍里排着,眼睛却朝店里瞅着。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娜娜呀?
娜娜不是去丽江了吗?
听说现在很能干,都升职做分公司经理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娜娜,他有种想哭的感觉,以前客栈有娜娜管着,哪用的着他操心呀。
他们分工明确,娜娜负责打理客栈,挣钱养家。
他负责醉心艺术,到处会朋友,到处采风,逍遥自在地,寻找创作灵感。
他离开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用操心,客栈有娜娜呢。
可是,现在,他被拴死了,变成他最不喜欢的俗人。
这简直就是扼杀艺术家的艺术生命啊,艺术家怎么能被俗事给捆绑呢。
现在人素质太低,还是过去好啊,民国时期的艺术家,文学家,哪个男人没有几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那才是典型的恋爱自由啊!
他觉得任何一个朝代,都比现在对男人友好。
哪家女人不把艺术家男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呵护男人创作的原始动力。
浪漫才是艺术家创作的源泉,这点道理,娜娜怎么就不懂呢。
娜娜吃的慢条斯理的,她很沉闷,一个人埋头吃饭,连头都不抬。
她回到楚晋,也不回无名无姓去看看。那些老朋友来投宿,都会问娜娜去哪了。
她就一点都不在乎无名无姓,不在乎他了吗?
他想过去跟娜娜说话,他想告诉娜娜,无名无姓永远是娜娜的家,她高兴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可是,朱姑娘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像个千斤坠似的,就坠在他身上,不松手。
一时间,他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扒拉掉坠在他身上的小猪佩奇,挤出人群,一个人独自走了。
小猪佩奇被他整的没想明白,排在队伍里不舍得走,只能冲着朱一平的后脑勺大喊大叫:
“朱一平,你神经病,都快排到了,你怎么就突然走了?
你不吃猪肥肠了?”
这是用正常的、二十八岁女人的语调喊出来的。
虽然被骂神经病,朱一平却觉得耳朵舒服多了,身上没再起鸡皮疙瘩。
他没停住脚,头也不回,一直走进无名无姓客栈。
小猪佩奇最终也没跟上来,朱一平坐在自己的画室里,突然觉得他解放了。
身心放松!
他好想背起他的画箱,开起他的破车,进山去。
可是,他走了,他的客栈怎么办?
小猪佩奇很快进到肥肠馆,正好碰到吃好饭往外走的熊桂娜。
小猪佩奇童言童语,天真地笑道,“难怪朱一平老师饭都不吃,就走了,敢情是看到熊姐姐你了。”
熊桂娜鄙夷地说道,“你是跟我说话吗?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小猪佩奇道,“我是小猪佩奇呀,这么快,熊姐姐就把我给忘记了?”
熊桂娜冷嗤道,“我看你病的不轻,你以为你是天山童姥吗?
你还是收起你那一套,玩给朱一平看吧。
我看着恶心。”
熊桂娜挤出人群,潇洒地走了。
小猪佩奇气得原地跺脚。
熊桂娜出门以后给窦豆打了个电话,“窦经理,我刚才路过一家肥肠馆,店里到处挂着您的照片,我就进去吃了顿饭。”
窦豆一听就知道准是肥肥肥肥肠馆,笑着道:“报我的名字呀,报我名字让老板给你免单。”
熊桂娜道,“我没好意思。”
窦豆道,“我听说他们家最近生意可火了。”
熊桂娜说,“是很火,得排队。”
窦豆问道,“你有落脚的地方吗?没有的话,你到砂哥的福满楼来找我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熊桂娜犹豫了一下,说,“好!”
窦豆早就想跟熊桂娜好好聊聊了,就到大厅里等着她。
等到她以后,就把她带到自己房间里。
阿依丹丹给她们各自倒了杯茶,就去看电视了。
窦豆就看似很随意地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
熊桂娜说,她从小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外婆去世后,她就一个人到楚晋市打工,正好到了朱一平的客栈。
一呆就是五六年。
窦豆问道,“你外婆是彝族人?”
熊桂娜点头应是。
窦豆心里就疑惑起来,人家是彝族人啊,白铁原家侄女可是汉族人。
窦豆继续问道,“你父母呢?”
熊桂娜沉思了一会才说,“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窦豆“哦”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你母亲呢?还健在吗?”
熊桂娜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窦经理,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窦豆坦诚道,“我是有事,我很想听到有关你的一切事情,你可以开诚布公地对我说说嘛?”
熊桂娜犹豫了一下,说,“好!你问吧。”
窦豆问道,“你有哪些家人,他们都在哪?还活着吗?”
熊桂娜道,“我有父母、爷爷奶奶、姑姑。
爷爷奶奶父亲都去世了,母亲又嫁人了,还有个姑姑活着,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
这就对上号了。
“你见过爷爷奶奶姑姑吗?”
“小时候见过,但是没有印象。”
“在你的印象中,你父亲家的亲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熊桂娜道,“据我母亲说,爷爷奶奶都是老革命,身份高贵,难以接近,看不起她。
我父亲不爱说话,对她也不是太好。姑姑那时候还小,母亲对她印象不是太深。”
窦豆又问,“你母亲现在过的好吗?”
熊桂娜,“大概不是太好吧,我不是很清楚,也懒得打听她的事。
她把我送给这个外祖母后,就没再来看过我。
我对她也没感情。”
“你有没有去找过你爷爷奶奶?”
熊桂娜说,“去过,大概是去年的十二月份,我奶奶家的邻居告诉我,我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姑姑嫁到了外地。”
窦豆看着熊桂娜平静的脸,问,“难过吗?”
熊桂娜垂下头,看着地,“谈不上,就是想看看自己的亲人,都是什么样的。
他们的孙女孤零零地在外面漂泊多年,他们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熊桂娜终于忍不住落泪。
窦豆拉起她的手,开导说,“他们或许自顾不暇,他们英俊潇洒的儿子自杀了,英年早逝。
他们的小女儿嫁到外地,过得并不幸福。
而他们自己早就疾病缠身、垂垂老矣。
在你那个小姑姑的心里,哥哥唯一的女儿遗失,都成了她心里的痛。
前段时间,甚至因为想侄女想得,得了孕期抑郁症。”
熊桂娜红着一双眼,吃惊地问道,“你说得都是真的?我小姑姑在哪?”
窦豆再次发问,“你还记得你父亲姓什么吗?”
熊桂娜哭着说,“我父亲姓白,叫白援朝。
我小姑姑叫白铁原。”
窦豆说道,“那就对了。”
熊桂娜激动地反抓住窦豆的手,“快点告诉我,我小姑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