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滚滚,风雪肆虐,在数万人靴兽蹄慌不择路地狂奔之下,方圆十里皆如被雨点般的重锤击个不停一。当然,本已结冻的血腥大地也几乎是顿时化了开来。咔嚓嚓嚓!云层中时不时地坠下几个霹雳,刺透密雪,并通过红白大地的映射将每一副战败者的面孔照得仿佛冰火交加。
终于——终于!!!谷香琴用颤抖着的十指狠抓地面沙土,几近哽咽。她身侧那些仍有一息尚存的箭手甚至都挣扎着从昏死中醒来,想要见证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
咚!!!一双油亮黑钳在通往宫内的大路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岐兽两翅一夹,将奄奄一息的蠢蠢裹入厚甲之下,如来时般钻入,销声匿迹。
“它……为何不乘胜追击!!??”眼睁睁地看着超强救兵就此离去,谷香琴差点流出了泪来。“这次若不将田穆伏法,下次……还有下次吗?!”
虽然藏兵溃败,皇城之危终于得解,但一见岐兽离去,谷香琴的心刹那再次遁入黑暗。那死去的数百箭手血肉模糊的尸首在她眼前被无底旋涡吸入,虽是渐渐远去,她却似乎能闻到浓烈血腥。谷香琴一边目不转睛,咬牙切齿地盯着悬浮半空的彩甲大元帅,一边长叹一口,正要强忍巨疼奋力起身,却听那撤退的阵营中突然响起一声不可名状的空灵长啸,犹如一把利刃,将喧嚣与疾风一刀两断!
“那……是什么!!!???”
长啸连绵,迟迟不歇,慌不择路的人兽大军竟然迅速停下了溃败的脚步,甚至如骤雨急停般地安静了下来!
“那是……”
谷香琴牙关咬死,以肩头拖断臂,挤压着灰色宫墙撑起了身子,连同那十一个缓缓靠拢过来的幸存者,齐齐向南望去。
目所能及之处,藏兵与那些牛羊马象竟然开始一个接一个,甚至是大面积地调转躯体,大有整装待发,卷土重来之势!
“不好!!!”谷香琴脱口而出!“那东西能摄人心魂!”
话音未落,啸声蜿蜒之际,藏兵队伍由北向南让出一条丈余通道,一个全身上下挂满铜锁叮当作响的黑褂矮子赤着脚,一摇一摆,悠然自得地踏着碎冰而行。他面目可憎,目空一切,两手将一个圆头尖尾的黑灰乐器置于唇边,吹奏出阴寒凋零,所到之处藏兵牲畜纷纷退让。
“那是……骨笛!”身侧一个金甲箭手吐出微弱之声。
“这……”谷香琴细眉一皱,煞白的俏脸白上加白,“恐怕是秃鹫头骨所制……”
荒芜凄厉的笛声如万箭刺入谷香琴胸口,不消片刻,终于掀开了她幼时的记忆——那是让齐皇后损兵折将的东海屏山之战……那一战,她被师父释出的蓝膜护住,仅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了至少三名骨笛师,在断断续续中听到了数十轮毛骨悚然的苍老笛啸。而如今想起,伴随每一次锐响的,是一次又一次以一当十的冲锋……
“杀了他……杀了吹笛者……”可惜,谷香琴的无力的嘶吼止于三丈。
吹笛者一步一停,自长啸响起自此不过片刻,无数已奋蹄疯奔逃的牲口纷纷停下,且在陡然稳定了情绪的驾驭者的安抚下重新摆好了阵型。
谷香琴扭过头,在“结束了”三字从已无血色的微张小口飘出后将目光锁定了悬浮半空的田大元帅。她无力,她真的无力,于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从不相信,不屑一顾的方式,诅咒……除此之外,她还能怎样呢?
突然,笛声戛然而止!怎么了!?谷香琴打了个激灵,新救兵杀到的希望猛然燃起!可惜,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刺耳的如刀骨鸣!
轰!!!藏兵与他们的坐骑几乎在同一瞬间开启狂奔之势,呼天喊地地朝谷香琴迎面狂奔来!
藏兵幸灾乐祸的的野蛮吼叫混淆着牲口的腥臊体臭如浪,即将把谷香琴与其余箭手淹没,埋葬。
“对不起……师父……”谷香琴鼻翼一酸,合上了两眼。
轰!!!
这……不是那种声音!!!眼帘猛然打开,一个单薄的素衣长发身影立在距离自己不过一丈之处,而她的跟,前便是冲天的火红之光!
“好……好大的火!!!”
素衣女子两手前推制出连绵火墙,墙高竟达两丈有余。
“你是谁?你是齐皇后的部下?”
“我是齐皇后近卫,天箭部统领谷香琴——”
“你们没让叛贼进入皇宫……你们做得好……”
谷香琴听这女声几近哽咽,挣扎着道:“姑娘是……?”
素衣女子不敢懈怠丝毫,微微扭头道:“我们素未谋面,我是当朝国师,聂云垂……”
“原来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空中田穆一声嘲讽,接着便是一阵疾风刀气卷着雪花自上而下,倾泻袭来。
呼——火墙骤然倾斜,差点便将制火者吞噬!聂云垂怒斥一声,火墙分出一团冲天而去。
田穆冷笑一声,只是大手一挥,迎面而来的烈火顿时烟消云散。
“恕我直言,国师这样的招数奈何不了那老贼……”
“谷姑娘莫急,救兵快到了!”
谷香琴刚要从口中吐出‘救兵’二字,只听远空响起一个正气凛然的男声——“云垂!我准备好了!”
“来了!!!”聂云垂一个侧身,两掌向上一翻,火墙拔地而起,瞬间便化为无数头颅大的火球,向数万藏兵的上空飞去。
待谷香琴抬头仰望,已是漫天殷红赛晚霞了。而接下来,她看到了无数枝条与根须破云而下,在穿过火球后头顶火苗,向藏兵阵营如雨般坠去,看得谷香琴自语道:“我的是天箭,他们这是天火之箭……”
“白鹫!”哀鸿遍野中,田穆一声怒吼,白鹫两腕一转,聚起风雪成巨大旋涡之柱,向空中火球之阵横扫而去。
刹那间,天火之箭竟已有十之八九在半途熄灭,砸在人畜头上的,落地的,唯有枯枝烂根了。
“小儿快快滚出来,你爷爷我好久没教训孙子了!”白鹫一改先前长者风貌,满脸的阴毒坏笑。
“好嘞!”一个身姿挺拔的俊俏小伙儿脚踏油亮枝条破云而下,犹如天神下凡,不是那神木蓝青石还能是谁!?“你爷爷我这就到!”说话间,蓝青石已风驰电掣地到达白鹫之上,那段枝条竟是自然而然地突然如伞骨打开,‘嗖’地当头将白鹫囫囵吞下,进而紧紧地箍了起来。
说来这白鹫本也不会如此不济 ,他只道是什么奇怪兵器,又哪见过会这般变化的木头呢?更何况这绞头蕨又是到了其头顶才生的变化,更是猝不及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