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敛去了灵力,将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她的颈上。醉梦瞥了一眼剑刃,一瞬间变了脸色。
这剑,分明是道家术士的剑,剑身透着一股破邪的气息,让她脊背发凉。
她不过是方化出人形不足百年的花妖,连像人一样出声说话都不能,更谈不上有什么本事能对付得了道家术士。
而最让她惊恐的并不止这个,还有这人是如何进入夜城的?道家术士想进夜城,除非得了城主的应允,不然是断然过不了迷雾阵的,退一步而言,就算是强闯夜城进来的,她也不可能全然不知才对。
不论对方是谁,她总没用坐以待毙的道理。醉梦悄运妖力,指尖白光微亮,淡淡的醉梦花香顿时若有若无地晕散在空气中。
对方察觉了她的举动,把剑又逼近了几分,死死压在她的颈上。
“收起你的妖香,那东西对我没用。”
醉梦闻言微惊,但如言收了花香。
“解药在哪里。”身后的人沉声道。
醉梦定下神,随即明白了此人是为了醉梦香的解药而来的。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是冲着她而不是城主来的。
醉梦口不能言,用妖力传声道:“解药不在我这。”
“在谁手上?”那人问。
醉梦犹豫了一会,道:“不知。”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但她不可能告诉他。
颈上的剑顿时重了几分,白刃上多了鲜红的血。
“我再问一遍,在谁手上?”
醉梦神色不惧,还是方才的回答。血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
她似乎十分笃定对方不会杀自己。这世间,醉梦香的解药只有她有办法制成,也只有她知道去处。若那人还想要解药,就断然不可能杀她。
果然,剑从她颈边移开了。一阵微风拂过,醉梦转过身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屋子,哪还有半个人影。
此事一定要告知城主大人才行。
她捂住无法自愈的伤口,提步奔向城主的大殿。
大殿内,清茶与清酒摆在长桌上,血瞳妖与一白衣人对视而坐。
“难得来南江一次,不尝尝这酒?”
血瞳妖只手拎起小巧的白瓷酒瓶,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里头装的是闻名天下的霜降露酒。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摆在他面前的清茶也是一口未饮。
血瞳妖轻哼一声,暗道了一声没趣,给自己的琉璃杯中满上酒。汩汩清酒流入杯中,清冽如草露般的香气四溢开来。
“城主怎知今日我会来,还特地备下这酒?”那人问。
血瞳妖不急不慢地抿下一口酒,道:“夏泠,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百四十年有余。”夏泠答。
“若是这二百四十多年都不足以让我猜到你的心思,那我恐怕称不上是你的友人。”
“城主言重了。”夏泠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自他下山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血瞳妖。四十年过去了,他们两人的样貌未变,各自的心境却是变了,不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夏泠知道血瞳妖是因为朱若薇一事,而血瞳妖亦知道夏泠对他的弟弟仍有心结。
夏泠有事瞒着血瞳妖,这点血瞳妖始终都清楚,甚至他隐约已有感觉那事与若薇有关。夏泠既然没有告知他,定是有他的理由。
可是血瞳妖不在乎,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与若薇有关,他就不顾一切地想要知道。而他手中,也正巧有可以与夏泠交易的筹码。
两人沉默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破对方的心思。仿佛谁先迈出了一步,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两百四十余年的友情是如何变得像今日这般脆弱不堪的?
夏泠深深地叹了口气。热茶上的雾气渐渐地散了,白瓷酒瓶也已见底。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坐在另一边的少年突然站起,出声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
血瞳妖与夏泠同时朝他望去。
赤瞳半眯,血瞳妖玩味地打量起那位少年,“怎么?神兽也想喝酒?”
“呸,谁想喝凡间的破酒。就你们这种身份卑微的妖族和凡人才会喝。”穿着黑袍的少年出言不逊,全然不把血瞳妖放在眼里。
啪地一声,血瞳妖手中的酒杯碎成了片,清酒沾了满手。他神色一暗,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玄武,你先坐下。”夏泠皱了皱眉头,说,“你要是不想回到神宫里头就少惹事。”
“哼,那你们就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正事。”玄武不服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