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釉的茶盏里,落入了一只飞虫,清透的茶水沾湿了它的翅膀,没有人在乎它是沉入杯底,还是挣扎飞出。
因为这杯茶,不会有人再喝,只能眼见它温凉。
饮茶要的是闲心,这偌大的高楼里,并没有这种闲心。
玄微子带着王燕绝,走进了自己的藏经室。那是一间十分简陋的藏经室,不过是高楼攒尖顶底下的一小块阁楼。里头的经书也不过了了数十本,这种藏书量,对于玄微子这种名医来说,实在是有些丢面子。
“就这些?”王燕绝拧着眉毛,他很难相信一代名医,只留下这几本书翻看。
“很少,是吗。”玄微子冷冷的,从黑暗的角落里,端来一盏油灯,油灯烧的噼啪作响,但依旧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这里头有几本专记载蛊虫的书。”玄微子走近了一面书架,他随意挑出其中一本,抖了抖,书上落下的灰瞬间扑开......
“既然如此,上面可有记载?有关白蛊虫的事。”
“我想大约是有的。”
屋子里扬起的灰慢慢沉了下来,玄微子将手中的书递给了王燕绝。
王燕绝接过那本书,但翻开一看,却如何也看不明白,因为上头的字是一个也认不得。
“你知道我的书阁的书为什么这么少吗?因为我不需要藏书,只要是我看过的书,哪怕是一遍,我也能一字不差的记住,所以看过的,就烧了。”
“所以这留下的数十本,都是你看不明白的?”
“是。”玄微子答的是面无表情。
“可有人能看懂它?“
“当然,有人能写自然有人能看懂,而且这人离你很近。”
“谁?”
“那个......疯子。”玄微子轻轻将油灯落在书架上。他伸手又拿出了一本书,淡然说道。“南方沼泽之地,有擅蛊虫之族,这些书自然由他们撰写,也自然由他们解读。”
“那疯子......和你什么关系?”王燕绝沉眉,脸上带着不解。
“他教过我,我救过他。他是我的朋友。”
“哼。”王燕绝一声冷笑。“是这么好的关系吗?”
“当然,他是我重要的人。”
“但他要我杀了你。”王燕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玄微子。
“哦......原来,杀气腾腾的是他......”玄微子回想起王燕绝的杀气,恍然大悟。不过他并不惊讶,只是眼神稍稍暗淡。
“你是他的仇人......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他应该能很轻易的杀死你吧。”
“这只是误会,他不会真的想杀我的,他也杀不了我,我是他的宿主,他体内的虫不允许他杀了我。”
“原来是身体不被允许,但心却不是如此,如果你死在我的手上,那你要知道,这杀意是他的。”
玄微子的睫毛扑朔的落下了,像一个蛾子的翅膀,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有他原谅我,你才能救她。”
“我会告诉他,要想杀你,必须救那个女孩,我想他会愿意解读这本书的。”王燕绝悠然道,他并不怕玄微子因为畏惧而逃走,他知道,玄微子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能挑战他权威的病人。哪怕接下这个挑战会以性命作赔。
“你可以试试。”玄微子淡然回复,虽然他也抗拒着死亡,但他有比活着更强烈的信念,因此他对王燕绝隐隐的威胁无动于衷。
此时天大约已经亮了,但第二谷的顽云下,没有白天。
雨,从没有停过。淅淅沥沥的冲刷着第二谷的血与尘,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