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见状,难得开怀地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这才继续纺线。
来延安的青年多,但像夏如冬这样的年纪还是这样的身份,毕竟是少见的。起初,大家都认为她或许坚持不了太久,但她反而是最快如鱼得水的那一个,还拿自己的一番道理打破了众人的偏见。
“别看电影里演到时髦姨太太,总是批评她们除了享受啥也不会。其实,以我这个出身来说,不可能什么都不会的。最多是许久不碰针线有些生疏了,但捡起来也很容易啊。虽然老鸨对买回去的姑娘,一等的教琴棋书画,二等的教厨艺女红。实际上,能混成一等的姑娘根本没几个,大多数人都是要干活的。就算是一等姑娘,除非是能把自己嫁出去,否则银钱都从老鸨手里过,想挣几个体己钱,不还得靠针线活儿!”
苏傲雪深以为然地点头,过去的她大概听到这里也会发表两句看法的,比如银幕和舞台上的妓女、姨太太形象都太刻板了之类的。可现在的她总是很沉默,干累了就朝远处的路口眺望。她在等待,却又不敢将自己的奢望宣之于口。
康美新摸摸自己手指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我应该改正一下演法呢。”
朱品慧坐在门槛上,顺嘴提议:“如冬,你这气质长相,加上你的经历,其实很适合做演员。虽然没有理论知识,但你有丰富的生活,也许比专业演员更能抓到人物的精髓。”
康美新顿了顿手上的活儿,脸上就笑开了花:“是个好主意呀!如冬一直说很喜欢《弃婴》这出剧,我觉得我们可以是AB角,分场次演出,也省得老乡们辛辛苦苦爬树枝了。”
刚来的时候,朱品慧鼓励苏傲雪先把独幕剧演起来,没想到效果出人意料地好。
延安的姐妹们都很喜欢看《弃婴》,她们都觉得舞台上那个可怜的无名姑娘就是自己。看了第一场,就会拉着家里的父亲、兄弟、丈夫一起来看。妇女们把革命挂在嘴边,她们在夜校老师那里学会了一句话——男女平等是人人平等的第一步!
苏傲雪最初的舞台梦在这里实现了,她欣喜极了,但心里始终缺了一角遗憾,她缺少一个与她分享成功的人……
“傲雪,扩写的剧本定稿了吗?”朱品慧的问话暂时剪断了苏傲雪的愁思。
一旁的康美新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傲雪的部分早就好了,主要是为了迁就我,我没有基础更没有经验,只好慢慢写。”
苏傲雪的视线,这时从远方收回,习惯性地在开口前,先低低地叹了一声:“佐老师给我们提了很多问题,我们就天天拉着范胜风还有罗健帮忙改。慧姐,其实你刚才要批评还得带上我,要不是我这剧本给了他们额外的压力,也许他们白天也不会偷懒的。”
朱品慧对苏傲雪迟迟无法振作的精神,看在眼里更是疼在心里。可她没有点破,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让逢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