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月24号,农历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离春节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虽然现在的天元城,还没到除夕春节那几天全城空城的地步,但年味已经很浓了,到处都有张贴的崭新对联或者红腾腾的灯笼。
大街上车流不多,开门营业的商店少了许多,能见到的行人也是懒懒洋洋,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火烧火燎的匆忙。偶尔还能见到三五个儿童拿着鞭炮或者玩具在人行道上跑来跑去,他们身后的大人则在从容地互相攀谈着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
还记得年幼的时候,小河村沈家还是一个非常和睦的大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大家子在过年的时候团聚在一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那时候他的生活跟眼前那些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每天当个孩子王,领着一帮堂兄弟、表兄弟在小河村钻来钻去,跟街坊邻居家的公鸡土狗战个不可开交。
那时候他在孩子们眼里威望很高,因为他总能拿出几十上百的零花钱请大家潇洒,总能拿出其他孩子想象不出来的玩具让大家一起嬉戏,总能拿出亲戚朋友送上来的各色小吃零食,总有层出不穷的奇怪点子给大家增添乐趣。
那时候他也很受小河村那些大人的尊重,他们会很热心地叫他小少爷,他们不会计较他带着孩子们搅得他们不得安生,他们还会在他调皮捣蛋后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小少爷就是聪明”,他们还会……
什么时候这一切改变了呢?
大概就是十年前的冬天吧。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才八岁多点,有很多东西他已经记不清楚,但有些事情他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刻骨铭心。
从那一年他的母亲郑芳云查出脑癌晚期后,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兄友弟恭,全都是假象,专门表演给郑芳云看,给尚城郑家老太爷看的。
从沈豪大伯沈从国向郑家送信吃了闭门羹后,他们知道郑老太爷再也不会管郑芳云,他们也再不可能攀上郑家的关系飞黄腾达。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沈家兄弟撕下了平日的伪装,像一头头贪婪的饿狼一样围着郑芳云打转,就等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向郑家老太爷屈服或者咽气的那一天。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再没有人尊重沈豪这个小少爷,平常吃他喝他拿他的那些看似纯真的孩子同样撕下了伪装,用年幼的他想象不来的恶毒咒骂他、攻击他。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和蔼的大叔变成了恶棍,善良的大妈变成巫婆,所有村人的尊重都变成了嘲笑,小少爷也变成了小兔崽子。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沈豪长大了。
年幼的他认清了所有人的丑陋面孔,也深刻地见识到了那个本该为他和母亲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他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的懦弱。
他长大了,像他那个重病却不向任何人屈服的母亲一样,倔强地挺直脊梁,用他的十指,用他的牙齿,为母亲撑起一片小小的、能让他们喘息的空间。
但很遗憾,病魔是可怕的,勉力支撑了一个月后,脑癌最终夺去了郑芳云的性命。
当郑芳云流着泪抓着沈豪的小手,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他没有哭,平静地像个大人一样拿着偷偷藏起来的最后一笔钱,徒步奔波十几里地找到家在尚城的朱瞎子,让一个外人帮他操办了母亲的后事。
而那个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