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乎看不到绿皮火车的踪迹了,但是在九十年代它却是承载着铁路旅客运输的大部分承载量。一节绿皮火车的载客量跟现在的空调火车差不多,但是各种设施的配备确实大不相同。
余华先生在《第七天》里面写到主人公杨飞的生母因为在火车上产下了他,结果从厕所里面掉了出去,被养父捡到带回了家里面。
九十年代的绿皮火车确确实实就是那样,蹲在厕所里面就能够看到从脚下“飞驰”而过的铁轨,真的担心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掉下去。从这里人的排泄物直接被排到了外面,根本就不想今天的还有专门的容器装着,还有用水冲。
当然了,这些都是其次的。更主要的是,那个时候的火车没有空调。车厢里面降温完全就是靠吸附在车厢顶部的一排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风扇。一来本来风就不是很大,在人多的时候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风扇只有在列车跑动的时候才开着,一旦列车中途停车,或者到站停靠是风扇就不动了。
于是车厢里面各种奇怪的气味就弥漫开开,有厕所里面传来的尿骚味,也有车厢里面小孩子随地大小便的气味,还有些旅客吃刺激性气味的食物散打出来的味道,像什么大葱、大蒜,再就是自己家里面带出来的咸鱼。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
天气热了,好多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于是干脆就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车厢里面要是有些小女孩或者年轻妇女,这个时候多半是不好意思去看的,只得转过头去。
更有甚者,脱掉了鞋,光着脚就躺在座位上,也不管这个座位有没有人。不过啦,就是座位的主人就现在旁边,一般也是不敢吭声的,因为像这种人一般都是看起来就是火爆十足,不好惹,也就没有人搭理他。刚刚出门的人,还没有那种敢于去争夺自己权利的意识,在他们的眼中,只要能够到达目的地就好了,没有必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有的人估计就是十天半个月也不洗脚、不洗袜子,鞋只要一脱,一股子臭脚丫子的味道就弥漫开,熏得人作呕。不过大多数人就是选择躲得远远的,也不会有人去提醒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其他人的感受,更加不会有人找出来严厉斥责这种不文明行为了。
陈阳和戴斌上了火车,好在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陈阳和戴斌按照火车票的指示很顺利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两个人的座位连在一起,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就横着躺着一个人,正在打呼噜,估计从前面的站点过来太累了。
绿皮火车除了环境差,还有就是速度慢,而且晚点更加就是家常便饭了,要不就是中途来个列车故障那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到列车开动了,陈阳和戴斌都很兴奋。相比较于村里面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火车,两个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火车,别提有多高兴了。
陈阳和戴斌第一次坐火车,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很神奇。两个人不停地望着窗户外面,指指点点,看见了好多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看到这里的土壤是砖红色的,很家里面的泥土颜色都不一样;从小生活在平原湖区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了丘陵和大山,兴奋的劲头溢于言表;看到对面开过来的火车,兴奋得冲着对面招手。
“哪里来的两个小兔崽子,打扰我睡觉,能不能安静一点?”
这个时候躺在陈阳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发话了,语气里面透露着不耐烦,也着实吓了陈阳和戴斌一跳,两个人只得收回了刚才的兴奋劲,不再兴奋。但是两双滴溜溜的眼珠还是止不住地往外面看,不过也学会了控制。
列车缓慢地行驶在三湘省的大地上,不多一会眼前全部都是山丘,然后又转为了平原。眼前的景象正在不停的转动,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陈阳和戴斌感觉到了一点困意,逐渐进入了梦乡。
绿皮火车慢腾腾地在铁轨上摇晃着前进,按照这个速度估计还得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到,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在火车上度过整整一天的时间。幸好是两个人一起,无聊的时候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不然一个人多无聊啊。
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却被一阵吵杂的声音给吵得一点都睡不着。
陈阳和戴斌的座位在车厢的中间,不管是前面的声音还是后面的声音很方便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面。在车厢的最后面坐着一桌子的人,正在高高兴兴喝着酒,大声吵吵嚷嚷在那里划拳。
听口音这一群人估计是从北方过来的,满口都是大碴子的味道。夜已经深了,因为有了这群人好多人都睡不着。无奈,看见人多势众他们也肆无忌惮,就连列车员过来看了他们一眼也就当是没有看见。
甚至还有的列车员走过来,他们还能熟练地搭几句话,看样子估计也是没少在这趟火车上露面。
列车长过来:“我说你们今天生意怎么样啊?”列车长带着一股子笑意问道。
“只要你不过来,我们生意就好,你少跑几趟就行了。”说话的这个人看样子就是几个人中间的头头,留着一个光头,身材瘦弱,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转动,好像对于列车长说的话不怎么在乎。
“我说你们几个,基本上都是老熟人了,大半夜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其他人还怎么睡觉?”
“我管他谁睡得着睡不着,我喝我的酒,划我的拳,我碍着睡了啊?真的,你别没事一天到晚来找我的麻烦,哪凉快哪待着去。”
列车长还是陪着笑脸,但是语气却是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我说你们几个,别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都是聪明人,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你。”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估计也是忌惮列车长的权威,虽然人家一直都是一脸笑意,但是语气中却是透露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权威,谁让人家是列车上的头头呢。
“哎,真没意思,高高兴兴喝个酒都不行。收起来,睡觉。”
说完了,一桌子的人把桌子上面的垃圾就一把全部丢到了地面上,剩下没吃完喝完的就收拾了起来。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列车长看到几个人算是做出了让步,也没有继续为难人家。然后照例在车厢里面提醒了几句,让大家晚上睡觉注意看管好自己的财务之类的。
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明白事情的人知道怎么回事了。火车还没有开始实名登记的时候,好多社会上的盲流买了票就开始在车上流窜作案。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团伙,固定的路线和作案手段。因为火车上人流量也比较大,每个站点都有上车的人,也有下去的人,往往等到人们发现自己丢了东西的时候,嫌疑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很多时候,丢了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结果这一来二去,不管是星江帮、冬贝帮、添金帮,都已经跟列车上的列车员混了个眼熟。
这也就是刚才为什么列车长过来也能跟他们搭上话的原因,但是无奈有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是尽量提醒大家多注意人身财产安全,不要睡得太死了,以免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说这些话的时候列车长总是有意无意看一看刚才那几个人,反正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能明说,但是听得懂、看得懂的人自然会明白。
列车长走了,几个人又聚到了一起,依旧是谈笑风生。虽然在列车上要给人家几分面子,但是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群人出来倒还不至于怕列车长一个人。但是贼不走空的道理还是懂的,不能白白买了几张火车当旅游吧。
等到了后半夜,好多人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在车厢里面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开始睡觉了。在交通不方便的时候人们出一趟远门真的挺不容易的,旅途的劳累、提心吊胆,常常是折磨得人身心疲惫。
很多人睡着了之后,这群人就开始活动了,估计也就是跟他们在一截车厢里面,被偷的机会可能会小一点。一般他们都是从其他车厢开始偷起,最后了,走了剩下的时间再在自己的车厢里面开始摸索。
陈阳和戴斌倒是“无知者无所畏惧”,该睡就睡。再说了两个人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一看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小偷也不会费力不讨好来光顾他们。
火车继续在黑夜之中穿行,陈阳和戴斌中途也醒了好几次。毕竟在拥挤、摇晃的车厢里面,能够断断续续睡上一会就已经不错了。
两个人隔一段时间醒来了就看看车顶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东西也不多。自从去到煤矿出来以后,两个人身上基本上就是所剩无几了。就是临走的时候靠着倒腾位置,得了一些钱,两个人临上车前给一个人买了两件衣服,买了两双便宜的鞋子。还没来得及穿呢,都放在上面,这就是两个人的全部行李了。
天亮了,太阳从东边慢慢升了起来,列车上的旅客也开始从焦躁不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昨天那一群吵吵闹闹的冬贝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已经下车了。好多人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自己的行李还在不在,在的话闭上眼睛还能再眯瞪一会,要是行李不在了那就只有哭天喊地了。
陈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上面,还好,自己的几件衣服估计也没有人能看得上。可是,坐在自己对面,准确说是一直躺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等到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放在座位底下的行李已经不见了。这个时候,他就好像是脚底下被人点燃了一个炮仗,顿时暴跳如雷。
“是谁那么不长眼,连我唐山杖的东西都敢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打听打听马王爷几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