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弁庆的身世一直存在争议。传说中弁庆的父亲是一位名叫湛増的寺院住持——“湛増”这个名字是真实存在的。日本纪伊半岛东南部熊野地区的熊野三山,自907年宇多法皇参拜参拜之后就成为重要的信仰源地(“熊野信仰”)。管理熊野三山的并非朝廷派遣的三山检使,而是握有实权、被称为“熊野别当”的武家代表;传说中作为弁庆父亲的“湛増”,在历史上是第21代熊野别当,曾经率领着熊野水军援助源氏——这明显与传说相悖;真相如何,如今已不可考;
·传说弁庆乃是鬼之子,出生时全身铁黑,刀枪不入;但即使是这样的弁庆,在被击中胫骨(小腿内侧)时也会因疼痛而落泪。后来,这一典故衍生出“弁庆の泣き所”这一俗语,意为“强者唯一的弱点”——可以近似理解为“阿喀琉斯之踵”;
·在和义经、弁庆有关的传统能剧剧目《安宅》中,有一个重要剧情“劝进帐”,这个剧情起源自和弁庆有关的“安宅传说”:传说义经在被赖朝迫害后,决心投奔昔日恩人藤原秀衡,因此带着正室乡御前和家臣化妆为前往东大寺募集供物(也就是“劝进”)的熊野山伏(苦行僧),取径山险路坚的北陆道。不料一行人在加贺的安宅关(安宅の関)引起守将富樫左卫门的怀疑,被截了下来。弁庆被富樫左卫门允许做最后的勤行(在佛前祈祷诵经),于是弁庆侃侃而谈,从山伏的由来讲到山伏的装束,最后提到一句“其身乃不动明王的尊容……熊野权现将降罚于此”,意欲以不动明王名义镇住富樫;感受到压迫感和恐慌的富樫遂提出要听劝进帐(记录募集财物明细的文帐)的内容,弁庆便抽出一卷毫不相关的文书,信口开河,以“惊动天上人”的音量朗声念诵并不存在的条目。听完弁庆朗诵“捐赠半文钱即可得现世幸福,可坐于千朵莲台之上”后,气势上完败的富樫左卫门慌忙放行,唯独留下了扮作飞脚(脚夫)的源义经。这时,弁庆佯装大怒,以金刚杖击打义经,才使得富樫左卫门打消疑虑,一行人遂得以过关。事后,弁庆为自己不知缘故的僭越行径而谢罪,义经则认为“此乃天神加护”,认为是熊野权现降临于弁庆身上;随后富樫左卫门携酒前来道歉,特向弁庆奉上带来的酒,而弁庆作为回礼跳了一支舞——在这个故事中,弁庆被认为是熊野权现和不动明王的化身,为此才使得富樫左卫门专程前来谢罪;
传说弁庆常背负着七种不同的武器,分别为薙刀、铁熊手(くまで,类似钉耙)、大槌、刺又(也写作刺叉,头部呈U形,有两分叉,在发生火灾时用于将易燃物拨倒,也作为捕具用于对犯人进行追捕和控制)、大锯、钺和铁棒,这七种武器也被称为“弁庆的七种道具”。后来这一说法衍生到各个领域,产生了“选举的七种道具”、“侦探的七种道具”等说法;
·源义经(牛若丸/遮那王)-主君。弁庆在五条大桥邂逅年轻的义经之后,被义经的实力和人格魅力所折服,从此成为义经忠心不贰的家臣。后来,弁庆陪伴义经走到了生涯的终点,据说当时深知大势已去的弁庆暂时脱战,来到衣川馆内向义经告别,二人许下约定:即使死后也要再为君臣,共同作伴踏上黄泉之路。之后,弁庆在衣川馆大门处奋战,直至力竭而死;而耻于与藤原泰衡交战的义经在诵经完毕后,亲手杀死了正室乡御前、以及年仅4岁的女儿龟鹤御前,旋即自尽,终年31岁。
·人物评价:
武藏坊弁庆的故事一经传开,便被作为武士道精神的典范而加以标榜;在尔虞我诈、充斥着背叛与欺骗的镰仓初期,源义经和武藏坊弁庆这对主仆相互成就,义经在弁庆的陪伴下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弁庆则以自己的忠义在世间铭刻下了自己的名讳——这是其他那些因战功而加官进爵、得享天年的武将所难以企及的。
在信奉“侘寂”“幽玄”的日本传统美学中,“残缺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概念。因此比起诸多成功上位者(如源赖朝、足利尊氏、德川家康),日本人相对更偏爱那些人生留有遗憾的悲剧人物,这一点从日本人对北畠显家、源义经、武藏坊弁庆、楠木正成、真田幸村等悲剧英雄的热衷就可以窥见。平庸的活不如壮烈的死,即使如樱花凋零亦非坏事——“夏梦无常一世名”,人生在世犹如盛夏浅眠所作的梦,转瞬即逝;无数武士就在如此这般的意识引导下,为了成就属于自己的威名,不惜身命,为追求最后壮烈的结局而出生入死。这种“在虚幻中寻求到的真实”,已经内化为民族特质的一部分,被刻在这个国家的基因深处——即使武士道早已随着时代的风逝去,这种特质也以其他形式得以留存。
也正是因为这种群体化的特质,没能在衣川馆战死的常陆坊海尊背负上了“逃兵”“懦夫”的骂名;而他给自己的赎罪手段“在漫长余生中传唱义经和弁庆的故事”,也是很耐人寻味——对于海尊来说,生如同对主君和战友的背叛,这种耻辱感如同烙印一般,在其余生永远伴随着他;而不死本身就已经是对海尊最大的惩罚,常人向往憧憬的长生不老,只有在真正经历后才明白是如何的痛苦。
世上既然有构筑故事的人,自然也必须有讲述故事的人。既然自己无法回到过去、以死向主君效忠,那就背负着耻辱,在看不到尽头的余生不停撕裂自己的旧伤疤,向世人传诵英雄谭的同时,诉说这世事无常——在漫长余生中寻求自我救赎和解脱的海尊,以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手段为自己套上了一副枷锁,只求减轻内心深处的负罪感;在其成为英灵之后,扮演好那个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的“武藏坊弁庆”,也成了其赎罪的延续。正是如此,当其在第七章拖着重伤之躯,以宝具和黑化牛若丸同归于尽的时候,相信不少玩家也会为之动容——义经无论在生前,还是死后,从来没有怨恨过他;既然从未怨恨,自然也就不存在原谅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