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送来了,那素问女子的纯阴之体当真不错,养出来的蛊毒性好上三成。”
“总归是仔细挑过的货,用起来自然顺手。想来要不是素问有人毛遂自荐,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么些个试蛊人。”
“还真是……蠢到家了。”两人低声讥笑着,回荡的声音有些诡异。
“到底有何事要叫我们也去议事?”
“谁知道?不过她月主的面子,谁能不给。”
有一人嗤笑了一声,“也就是主上看重她罢了。”
南弋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幽幽结了一层阴霾。
不多时,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前面走着的两人微微停了下来看过去。
“你是何人?跟着来做什么?”
那人只不过一身普通侍从衣衫,微微抬头道:“奴奉月主令,听候议事。”
两人听后不约而同看了一眼,打量了一番这侍奴。
“如今真是什么东西都能旁听议事。”
“姐姐莫生气,免得这话被什么东西背给咱们月主听了去。”
“我看谁有这能耐不怕死。”
南弋垂眸,只听到面前有人又道:“我怎么瞧着你面生。”
“奴刚从宫里来。”
“宫里?”站着的两人噤了声,赤裸裸打量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南弋身上。
“跟着吧。”其中一人道:“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南弋仍旧垂眸,半个身子落在阴影里,“喏。”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南弋一路来到了议事的地方。通过三道石门,一直直走,便是一处天然带有青荧石的石洞。
她转身站在门外,门外亦站着两个侍从,前前后后,进入石洞议事的总共六人。
一旁的侍从看了看她,只冷声问:“你是何人?”
南弋眸色带着冷意,微抬着下巴,目光朝着石洞内看了一眼。
“宗主和月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多嘴?”
那两个侍从面色一变,“你……你是宗主派来的人?”
南弋转过了头,目光锐利如剑,甚是不耐烦道:“没听清,是蠢吗?”
那两人面面相觑,见这人如此气势再也没有多问一句。
此时,石洞内仍旧无人说话。
南弋微微收紧身后的手。
虚张声势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只看是否有人顺手戳破这层纸。从宫里被派来的身份在这里显得格外不同,甚至不会有人敢多问一句。
这里的“月主”不是真正的主子,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宫里的“宗主”。
这“宗主”是谁?是辛斓么?
石洞里有人开始说话。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要事。”
“说罢,可是宗主有什么别的指示?”
“眼下帝师被禁足在府,少了帝师府的手,有些事做起来要方便不少。各位耳聪目明,是宗主一手栽培出来的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昌宁形势之变,各位得打起精神,莫要挡了路拖了腿。”
“宗主有令,从即刻起,尔等产出的东西要有之前两倍的量,一天也不能耽误。”
“两倍?何来两倍的量?”
“眼下产出已是勉强,若是要两倍,单论试蛊人就要多三倍有余。”
有人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宗主要的自然要给,总归东西出去了都有用处。两倍的量也不是不能,月主眼下养着的母蛊人已经产了两个蛊生子,用来试蛊可谓事半功倍,再喂些素问纯阴之血,啧……效果真是不错。”
“蛊生子不过才产下一个月,用来试蛊太早。”有人冷声开口,“收起你们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下次送货之前都得给我拿出东西,否则宗主怪罪下来,我可担不了责!”
“宗主大业谁都不能阻止,即便是帝师府也不能!这么些年空相臣一直在暗中调查,迟迟没有出手便是在寻找时机。帝师府若是不中用,那这昌宁大邺收入囊中指日可待!”
“至于清元门……弄死他们简直轻而易举!说不定这时候,清元门已经是强弩之末,半死不活……”
南弋死死掐着手心,只觉破了皮,她微微低头藏着泛红的眼角,心底的杀意已如同滔天巨浪。
“月主和宗主大人的命令,我等自然听从。”
“宏图大业功成之日,便是辛氏一门重见天光之时!昌宁大邺尽在囊中,亦要那慕家万劫不复!”女人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有些癫狂。
南弋骨节握紧泛白,心底的杀意在无声无息之间疯狂涌动。
辛氏,还真是辛氏。
所以,那宫里藏着的宗主便是辛斓。
辛斓藏在宫里。
这些吃人的蛊虫渣滓不仅想要报复毁了慕家,还要得到昌宁大邺的江山。
一语成谶,如她之前猜测的那般,空相臣隐忍不发,寻找时机,或许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这些人手里,又或者是受到了威胁,空相臣不敢以此冒险。
石道内灯火微微晃动,那远处犹如藏着一头怪物张开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只在静静等着猎物上钩。
南弋消失在了石道内。
不过是在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无声无息地用力扭头,手中的人便顷刻之间没了呼吸。
南弋从死人身上拿了令牌,回头看了一眼地宫。
再等等,再等等她留下的药药效便会发作。
临走之前,她已经看到两个素问弟子被押着去了别处。而等待她们的可想而知是什么。
这里是一处吃人的地方。
南弋亮出手中的令牌,对着门口的守卫道:“开门!”
*
燕无归拿着手中地图,抬眸看着远处,朝着身后的阿落道:“是前面那一座山。”
清逸气喘吁吁扯着沈景遥的胳膊,整个人的脸颊白里透红。
“我滴个老天爷,阿落,你家祖宗怎么找了个这么个深山老林当地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了几个时辰连个人烟都没有!”
沈景遥眼底有些嫌弃,还是忍住没甩开清逸扒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这里树林茂密,地势复杂,他们本是骑着马,但不得不步行入了山。
阿落仔细看了看地图,确认了一番道:“没错,是前面。”
“可前面这山……看起来也没啥特别啊。”清逸抬手遮住阳光,看了半天道。
“既然地图指向这里,必定有用意。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找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阿落看着那山道。
沈景遥道:“按照南弋所说,如果何家真是当年屠杀闻人氏真凶,后来何家也难逃灭门。背后之人只不过是把何家当成刽子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闻人氏消失。当年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圣女而来,想必已经是知道圣女身上有秘密。这里,便是背后之人想要找到的地方。”
“你们说,这座山到底有什么东西?”清逸摸着下巴问。
“走吧。”燕无归扔下一句话,已经抬脚走了过去。
“这里不管藏着什么,我一定要找到!”阿落下定决心道。
四人前前后后朝着那座山走过去,无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
君烨没想到南弋能这么快出来,他紧紧拉住她的手,见她平安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平安出来就好,没事就好。”君烨忍住拢她入怀的冲动,只见她脸色有些阴沉。
南弋没有解释太多,立刻让箫瑜集合了章久、娄谙以及下面各小队组长。
箫瑜见情形有些不对,一刻没有耽搁立马出去召集人手。
“你有什么计划?”君烨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直截了当地问。
眼下他们在赤月宗附近一处隐蔽的地方,南弋把附近地形图找了出来摊在桌上,随手用石块标着几处关键卡口。
南弋将自己在地宫里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君烨。
她沉声道:“地宫地形复杂,各处设有暗门,不能擅自闯进去。那山中有一处巨大的天井,里面长满了莘蓝草。赤月宗那些人提及辛氏,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赤月宗是万蛊宗后人。”
“她们不仅想要报复慕氏……还想要得到昌宁大邺的江山。那幕后之人已经躲在宫中,以待时机。那人,是辛斓。”
君烨微微变了脸色,“小小宗门连大邺江山都敢肖想,还真是不知死活。她们既想得到大邺,更不可能只是简单报复慕家。辛斓心狠手辣,只会让慕家彻底覆灭。”
南弋眼底泛红,周身涌动着戾气,“我只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手指着地宫入口和出口处,眼中带着杀意。
“想要截断这些蛊虫渣滓所有的生路,便要彻彻底底用尽手段。”
“你想要怎么做?”
南弋抬眸,幽幽道:“毁了这片地方。”
“控制蛊虫有两种方法,以声以味。为此,我花了数月的时间炼制了一种香膏,能够扰乱蛊虫对于方向的选择和攻击对象的判断。在此之前,我已经用在鬼市买来的蛊虫实验过。我已经把这种香膏涂抹在地宫各处,只需要半日的时间就能挥发得彻底,这香膏不仅能对蛊虫有用,人体也会产生抵触反应。届时地宫里的那些人自然会钻出来。”
“她们一旦出来,便再也不能回去。”
君烨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你想用……火药?”
“不错。”南弋眼底闪过狠辣,“炸了地宫可不够,我要烧了这整座山。”
她要将这些渣滓彻底烧死在这里,再无复生的机会。
君烨对于她这般计划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素问弟子还在地宫里。”
南弋道:“我出来之前已经给她们吃下了解药,听见响动之后,她们会跟着我撒下的石鳞粉逃出来。只要出来,羽麟卫便可以彻底行动。”
君烨听着她万全准备,不禁道:“想来在进入地宫之前,你已经开始有所计划。否则也不会做到这般仔细。”
他看着南弋,只觉得她越发清瘦了些,回想着这一路她殚精竭虑,时而无法入睡的样子,心底微微泛起酸涩。
他宁愿是自己替她。
“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南弋,如今我也可以做你手中的刃,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