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在国内四处奔波,大大展现自己圣君明主的一面,以彰显自己篡周建隋的合法性,国内的王公贵族很给面子,积极投入到新王朝建设中。然而北方的突厥人却不给你这个面子。
1.剑拔弩张
杨坚没抽空出来笼络这个北方的强悍民族,除了掌权后继续送千金公主和亲,再没了别的行动。杨坚对宇文皇族大开杀戒,宇文邕的遗孀阿史那皇后痛心疾首,一介女流无可奈何,但她知道,只有娘家人能为她做主,于是暗中给千金公主和堂哥阿史那摄图沙钵略可汗写信求助,一年多后,千金公主才知道了父亲宇文招被杀、宇文宗族被灭的消息。
“可汗,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呀!”千金公主哭成泪人,泣不成声。
“可贺敦请放心,我也收到了妹妹的密信,我一定给你报仇”,摄图抚摸着妻子的头安慰着,随后转向各位酋长,“我是周室的亲戚,现在杨坚代周自立,而我却不能制止,还有何面目再见夫人可贺敦呢?”
”愿听可汗调遣!“各位突厥贵族齐声答道。摄图派遣使者联络原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约定时间一起南下。高宝宁时刻想着复国,没有理由拒绝摄图的请求,迅速开始动员军马起来。
时间已来到582年正月,正是新春佳节,杨坚才想起北边这个强大的邻居,即刻下敕书令沿边增修要塞屏障,加固长城;又任命上柱国阴寿镇守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守并州,元胄为灵州(宁夏灵武市)总管,驻守数万军队以防备突厥。阴寿,武威阴氏,父辈很早就战队宇文泰,阴寿本人跟随宇文邕东征灭齐,在平定尉迟迥时,担任韦孝宽的监军,治兵有方,战功赫赫。
柳彧因为近来民间风俗,在每年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点燃灯笼,游戏玩耍,于是上奏请求禁止,说:“我见京师以及外州城乡,每年在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聚集街巷,结朋招友,游戏无度,锣鼓喧天,火炬照地,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竞逐一时的快乐。人们扶老携幼,倾家而出,街上贵贱相聚,男女错杂,僧俗不分。秽行丑事由此而起,盗贼奸徒由此而起,而社会因循沿袭这一弊风陋习,从没有人觉察出它的危害。它不但无益于政教风化,实有害于黎民百姓。请求陛下颁示天下,立即禁止。”
苏威很赞同,补充说:“这样也好,一来去除陋习,二来可以稳定人心,防备突厥人的突然来袭。”
杨坚一向勤俭,也从来不在正月十五玩儿灯笼,他同意了柳彧的请求,在全国推广禁灯令。
“被动防守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我大隋的安危,必须要想办法对付突厥人才行,各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杨坚把目光投向众人。
众人互相望了望,然后沉默不语,一时间,朝堂一片安静。杨坚看到李德林欲言又止,便向他询问意见。
李德林作揖后说:”陛下,您还记得长孙晟么?他几天前才从突厥回来,现在正等着圣旨觐见呢!“李德林失宠后,一心埋头写《北齐书》,杨坚偶尔才会想起他。
杨坚恍然大悟:“欸,怪朕一时疏忽,竟然把长孙晟给忘了,哈哈哈!快快有请!“
自从上次护送千金公主和亲以来,长孙晟在突厥生活了一年多,对突厥的历史、部落、风俗、物产、生活、生产都进行了详细地考察。隋朝境内,最了解突厥情况的,只有长孙晟了。
现在的突厥有好几个可汗:西突厥达头可汗,玷厥;东突厥第一可汗摄图,沙钵略可汗;东突厥第二可汗庵罗,有名无实;东突厥第三阿波可汗,大逻便;东突厥第四可汗步离。
怎么突然冒出了西突厥?这个西突厥首任可汗是阿史那室点密,是突厥汗国创立者阿史那土门的弟弟。552年,阿史那土门东进灭掉了柔然,这一支就在蒙古高原开枝散叶,成为东突厥汗国;而时任叶护的室点密,则带领剩余部落继续留守阿尔泰山一带,独自发展,实际上建立了西突厥汗国。
西突厥在室点密的带领下,一路向西发展,打败了波斯帝国,越过阿姆河,把边境推向了里海一带。可以说,室点密和土门并列为突厥民族两大始祖。本书之前一直把东突厥等同于整个突厥,没有提任何西突厥的事情,因为西突厥太远了,基本不参与和华夏地区的事物,而且名义上臣服东突厥,东西突厥是一家人。为何现在要单独提呢?因为长孙晟横空出世,东西突厥要开始分裂了。
西突厥的玷厥(室点密之子),自成一国,手握实权,可以与东突厥抗衡;东突厥的摄图是东西突厥名义上最高领袖,阿史那土门长子阿史那科罗(乙息可汗)儿子;第三可汗大逻便,是土门次子俟斤(木杆可汗)的儿子,俟斤在位时将东突厥带向顶峰,因此大逻便有实权;第二可汗庵罗,是土门三子库头(佗钵可汗)的儿子,被摄图和大逻便排挤;第四可汗步离,是土门第四子褥但可汗的儿子,和他爹一样,统率东突厥的一部分,听话不折腾。
简而言之,突厥中说得上话的:西突厥玷厥,东突厥摄图以及大逻便。
不一会儿,黄门侍郎便把长孙晟领进了大殿,杨坚亲自上前迎接。
”季晟呀,别来无恙呀。“长孙晟,字季晟。
长孙晟回到长安后,也知道现在是杨坚的天下了,他之前效忠的北周已经覆灭,他们长孙家族也在朝代更迭中选择了杨坚。面对杨坚的热情,长孙晟也是急切回应:”承蒙陛下厚爱,微臣不辱使命完成了出使任务,正有许多事情要向您报告呢!“
”不着急,慢慢说来。“杨坚拉着长孙晟的手,走到大殿中央。各自落座后(北宋之前的朝会,大臣都是有座位的),朝堂恢复了安静,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长孙晟身上。
长孙晟开始分享这一路的见闻,在群臣之间侃侃而谈,神采奕奕:
“现在华夏虽然安定,但是北方突厥仍然不遵王命。如果兴兵讨伐,条件还不成熟;如果弃之不理,突厥又时常侵犯骚扰。因此,我们应该周密谋划,制定出一套制胜的办法。突厥达头可汗玷厥相对于沙钵略可汗摄图来说,兵虽强大但地位低下,名义上虽然臣服于摄图,其实内部裂痕已经很深了;只要我们加以煽动离间,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
“其次,处罗侯是摄图的弟弟,虽然诡计多端但势力弱小,所以他虚情矫饰以争取民心,得到了国人的爱戴,因此也招致摄图的猜忌,心中忐忑不安,表面上虽然竭力弥缝和摄图之间的裂痕,但内心深感恐惧。再者,阿波可汗大逻便首鼠两端,处在玷厥和摄图之间。因为惧怕摄图,受到他的控制,这只是由于摄图的势力强大,他还没有决定依附于谁。
”因此,目前我们应该远交近攻,离间强大势力,联合弱小势力。派出使节联系玷厥,劝说他与阿波可汗联合,这样摄图必然会撤回军队,防守西部地区。再交结处罗侯,派出使节联络东边的奚、部族,这样摄图就会分散兵力,防守东部地区。使突厥国内互相猜忌,上下离心,十多年后,我们再乘机出兵讨伐,必定能一举灭掉突厥。”
“离强合弱”,这个外交词汇及政策的发明人就是长孙晟。
杨坚听了长孙晟的分析,无比佩服,仿佛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束光,追问道:“你知道他们的兵力分布么?”
长孙晟一边口中分析形势,一边用手描绘突厥的山川地理,指示突厥兵力分布情况,都了如指掌。
“好!”杨坚啧啧称赞,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
杨坚双管齐下,一路派遣太仆卿元晖出使玷厥,一路派遣长孙晟出使处罗侯。元晖来自北魏宗室,早年跟随宇文泰做事,和宇文护、宇文邕、宇文毓等人关系都不错,是个外交人才,之前有出使突厥的经历。
元晖经过伊吾道(天山山脉北麓)来到西突厥,将杨坚赐予的狼头大旗送给玷厥。一看见狼头大旗,玷厥兴奋了,这说明中原王朝承认我达头可汗才是草原真正的领袖呀!元晖一阵马屁拍下来,玷厥荷尔蒙爆棚,心中默认自己才是草原之主了,什么沙钵略可汗,狗屁不是!元晖又送了玷厥大量金银财宝,玷厥当场表示要和隋朝联盟,并且派遣使者回访长安。
长孙晟经黄龙道(辽宁朝阳市)出塞,携带钱财赏赐奚、契丹等部族,让他们做向导,才得以到达处罗侯住地。长孙晟上次在东突厥住了一年多,和处罗侯朝夕相处,二人早已推心置腹。一番寒暄后,长孙晟说明了来意,希望处罗侯和隋朝长期合作。
处罗侯身为东突厥的叶护,一直被可汗摄图监视和打压,二人虽是亲兄弟,但屁股决定脑袋,处罗侯不得不聚众自保,时刻提防摄图,这一点长孙晟心知肚明。处罗侯被说中痛处,心中有所感悟。长孙晟趁势而入,规劝他率领所属部落臣服隋朝;处罗侯没有表示拒绝,他也乐得结交隋朝这个外援,以此让哥哥摄图不再小看自己。双方秘密达成了一些协议,宾主尽欢而散。
随后,经处罗侯的介绍,长孙晟拜访了大逻便,故技重施,大逻便也开始和隋朝秘密来往。这只是前期理论工作,至于“离强合弱”能否发挥作用,那得看实际情况。
阿史那皇后一心希望娘家人来给自己的夫家复仇,不过,她最后也没等到,毕竟两国的战争动员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春节过后没多久,阿史那皇后就病逝了,孤独离世,时年三十二岁,谥号“武德皇后”。武德皇后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突厥皇后,十九岁时通过政治联姻嫁给宇文邕,二人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没有一儿半女;十年后丈夫病死,自己则在如狼似虎的年纪成了未亡人。
独孤伽罗同情阿史那氏的遭遇,便向杨坚申请,希望把这个突厥皇后和周武帝葬在一起,杨坚也同意了,算是给突厥的一剂烟雾弹,表面上缓和双方的关系。
北方突厥气势汹汹,南陈这边却传来一个惊天消息:那个多次北伐的皇帝陈顼死了!
2.陈叔宝历险记
582年正月初五,南陈首都,建康。
陈顼卧床不起了,他这次是真的倒下了。这种敏感节点,诸位皇子们蠢蠢欲动,纷纷献殷勤,太子陈叔宝与始兴王陈叔陵、长沙王陈叔坚一同入宫侍疾。三人各怀鬼胎,陈叔宝惊恐万分,害怕自己不能顺利继位;陈叔坚没心眼,仗着父亲的喜爱骄傲放纵惯了,处处和陈叔陵作对;陈叔陵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搞掉太子陈叔宝取而代之。
“父皇,来,喝药了。”陈叔宝扶起病榻上的陈顼,一脸惆怅。
陈叔坚接过御医递过来的药碗,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药草没有切碎,一大块一大块的,脸色一沉,双眼瞪着御医。陈叔陵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便阴森森地对着御医说:“切草药的刀太钝了,是应该磨一磨了。”
御医连忙磕头领罪,陈顼强撑着身体说:“恕你无罪,你下去吧。”
陈顼喝药后,感觉身体好了不少,但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便下令召集群臣,他要口述遗诏。等群臣来后,陈顼缓缓说:“朕自从染疾,还不到十天,请医服药均不能救治,即已病入膏肓,生生死死,全是命运安排,我又有何话可说。只是统御天下十四年,其用心之诚真正做到了将休息之闲暇也用以思虑国家大事,一天比一天更加谨慎,心知宗庙之责任重大,也了解到王业之艰难辛苦。然而边境上多生变乱,百姓不得安定,正思量要扫清四海,统一天下,空怀大志,未能如愿以偿,真正是含恨九泉了。
“皇太子叔宝以嫡长子继承帝位,正是青春年少,由他来继统大业,可谓社稷有主。诸位公卿士子,内外文武百官,都要尽心竭力,全力辅佐。送死事生,要尽忠诚之礼节;居官任事,要承当好辅佐之职位。务必做到和睦共处,不要违了朕之心意。
“所有服丧之制,需用物件从少从简。金银之类饰物,不必随葬入墓;明器这类用具,一律用瓦。只求使得俭约而合乎礼制,不得奢华而违了规范。以三十六日满即释服终丧来取代三十六个月,已有通行之规范,必要时因公事需要便宜从事除去丧服,都要依照旧时标准。在职百官,三天哭吊一次,四方重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有封号之人,各守其职守,一律取消奔丧。”
听了皇帝的最后愿望,大家都哭成一团。只有陈叔陵一人,干嚎没有流泪,他怨恨父亲,既然要传位给陈叔宝,为何又要纵容溺爱他?陈叔宝哪里比我强?一副伪娘的样子,舞文弄墨有什么了不起!看到陈叔宝那懦弱的样子,陈叔陵心有不甘。
一有间隙,陈叔宝便和自己的参军韦凉、郑信等人秘密谋划。
“我等没有资格进入宫中,此事恐怕要王爷您亲自动手了。”韦凉说。
“我们在外面多方联络,只要您成功,我们就联络部众支持您称帝。”郑信道。
“好,富贵险中求,就这么办!”
陈叔陵想着,只要陈叔宝一死,自己立刻联系以陈伯固为首的势力,控制内外大权,然后自立为帝······
初十,陈顼不治身亡,时年五十三岁,谥号“宣”,即陈宣帝。陈宣帝的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两次“太建北伐”,第一次趁着北齐高纬当政,收复了大片失地;第二次北伐错判了时机,损兵折将大败于北周,全部土地得而复失,功过相抵。陈顼至少为南陈争取了十几年的生存空间,也算是南朝最后的辉煌了。
陈顼刚咽气,消息还没传出去,陈叔陵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怎么办呢?在皇帝寝宫又没有佩剑,只能即刻从外面运武器进来,才能施展他的计划。陈叔陵叫来随从,低声命令随从去宫外取剑。
随从并没有资格参与陈叔陵的密谋,不过是一个随身伺候的下人。所以,随从没有明白陈叔陵的意思,不一会儿,就取来朝服上用来装饰的木剑。陈叔陵见到后大怒,一巴掌打了这个随从,然后让他滚。一旁的陈叔坚观察到了陈叔陵这一举动,认为他不正常,便暗中监视陈叔陵。趁着陈叔陵上厕所的机会,陈叔坚对陈叔宝说:“大哥要小心要,我看二哥举止异常,我恐怕他会对你不利!”
“父皇都已经下旨让我继位了,他还能咋办?”陈叔宝只顾着伤心,竟然说出如此没有政治觉悟的话。
“大哥糊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陈叔宝虽然文弱,但宫中那些权力斗争从小也是耳濡目染,老二不是好东西,难道你老四就是铁了心跟着我的么?这种危急时分,谁也不能轻信。为了稳住陈叔坚,陈叔宝苦笑着说:“老二呀,谢谢你一片好心,我知道了。”对于陈叔坚的提醒,陈叔宝不置可否。
陈叔陵上厕所之际,他遇到了之前的御医,并通过哄骗的方式,得到了切药刀,藏在袖中。
十一日,陈宣帝入殓仪式举行,陈叔宝伏尸痛哭。陈叔陵瞅准时机,从袖子中抽出了昨天准备的那把切药刀,一下就砍中了陈叔宝的脖子,可惜,正如他所言,这把刀太钝了,并没有对陈叔宝造成致命伤害,陈叔宝当场昏倒在地。在场的人都吓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陈叔陵准备继续补刀,突然窜出一个女人,那就是陈叔宝生母柳敬言:“休伤我儿!”
陈叔陵痛恨柳敬言碍事,对着她的身体就连砍数刀。听着柳敬言的惨叫,陈叔宝的奶妈吴氏冲出来拽着陈叔陵的胳膊,宦官蔡脱儿、李善度也赶紧去扶起陈叔宝、柳敬言。陈叔陵一把推开吴氏,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了陈叔宝的衣服,陈叔宝奋力挣脱,并大喊:“老四何在,快快救我!”
观战已久的陈叔坚,这才站出来,开始和陈叔陵搏斗,因为他知道,陈叔陵已错过了最佳机会。陈叔坚扑上去用手扼住陈叔陵的脖子,夺去他手中的刀,然后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就用他的衣袖将他捆在柱子上。当时奶妈吴氏已扶太子出殿躲避,陈叔坚就去寻找陈叔宝,向他请示对陈叔陵如何处置。
陈叔陵平时舞枪弄棒,健壮有力,区区衣袖岂能困住自己?陈叔陵奋力挣脱衣袖,冲出云龙门,乘车驰还扬州治所东府城。立即召集郑信、韦凉等人,派人阻断通向宫廷所在台城的青溪道,又下令赦免东府城囚徒以充战士,散发金帛钱财赏赐战士,又派人前往新林,追还他所指挥的军队,并亲自穿上甲胄,戴上白布帽,登上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征召宗室诸王和将帅,但无人响应,只有陈伯固单枪匹马来投奔,协助他指挥军队。陈叔陵的军队大约有一千人,打算占据府城自守。
当时,南陈的将领,如萧摩诃、周罗睺都在长江以北作战,建康一带兵力空虚。
陈叔宝受伤严重,无法处理事情。关键时刻,还是陈叔坚沉着冷静,他请示柳敬言,派遣司马申以太子的名义征召萧摩诃入宫受命。司马申是老革命了,跟随过王僧辩讨伐侯景,又先后追随陈霸先、陈蒨、陈顼,沉着冷静,值得信赖,关键是他和萧摩诃还是老朋友。
萧摩诃忠心耿耿,一听说太子有难,而且来宣召的人又是司马申,便立刻率军南归,统率步、骑兵数百人进军东府城,部署在城西门外。陈叔陵惶恐不安,派遣记室参军韦谅把他的鼓吹仪仗送给萧摩诃,并对他说:“如果你帮助我举事成功,我一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萧摩诃骗韦谅说:“必须让始兴王的心腹大将亲自来说,我才能听从命令。”于是陈叔陵又派亲信戴温、谭骐来到萧摩诃军营,被萧摩诃抓起来送往台省,斩首后于东府城示众。
既然萧摩诃都不支持你,那陈叔陵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叔陵自知不能成功,便回到府内,把妃子张氏和宠妾七人沉入井中溺死,然后率领步、骑数百人从小航渡过秦淮河,想要逃往新林,再乘船投奔隋朝。走到白杨路,遭到萧摩诃的截击。陈伯固看见朝廷大军来到,就躲进街巷想独自逃命,陈叔陵发现后驱马拔刀追赶,并大喊:“事已至此,你还能回头么?”“哎,天意如此呀!”陈伯固只好又和他一起返回。
陈叔陵的部下丢盔弃甲,纷纷溃逃。萧摩诃的副将陈智深迎面把陈叔陵刺落马下,副将陈仲华上前就势割下首级;二号人物陈伯固则被乱兵杀死,一场混战从寅时开始到巳时才被平息。陈伯固本来是个人才,可惜他被陈叔陵绑上了战车,不得已和太子对着干,做了很多恶心事,即便他能侥幸逃跑,陈叔宝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才死前感叹天意。
事后,陈叔宝将陈叔陵的儿子全部赐死,陈伯固的儿子免死降为平民。陈叔陵的同党记室参军韦谅、谘议参军兼记室郑信等人全被处死。至于陈叔陵附庸风雅而强迫效力的阮卓、谢贞二人,得到了陈叔宝的赦免,并拉入了自己的文学集团。
陈叔宝得到了包括徐陵、袁宪、毛喜、虞世基、虞世南、萧摩诃、樊毅、周罗睺、淳于量、沈恪、任忠等一帮文武的支持,很快,人心稳定下来。
十三日,三十岁的陈叔宝在太极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陈叔宝也就是和后世南唐后主李煜齐名的南陈后主。
陈叔宝下诏说:“上天降祸,大行皇帝倏然离世,挽棺号恸,捶胸顿足,已然无及。朕在孤哀之际,继承大位,犹如徒步大川,不知何以济之,正仰赖诸公扶助,匡补我智寡德薄之人。传布先王遗德,使亿兆之民广沐恩泽,四方远近,同为圣朝新民。今准大赦天下,在位文武百官及孝悌力田、三老、后丞,均赐爵一级。孤儿、老人、鳏夫、寡妇不能自存者,每人赐谷五斛、帛二匹。”
除了笼络文武百官,还是特别的人需要特别的笼络,那就是军方大佬。陈叔宝的智囊团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江总、孔范一番商议后,便给陈叔宝拟了一个人事任免审批单。
十九日,陈叔宝任命侍中、长沙王陈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以右卫将军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陈书徐州刺史;镇西将军、荆州刺史樊毅为征西将军;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任忠晋号为镇南将军;以护军将军沈恪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平西将军鲁广达晋号为安西将军;以仁武将军、丰州刺史章大宝为中护军。
二十一日,陈叔宝尊皇后柳敬言为皇太后;以沈婺华为皇后,张丽华为贵妃;以十岁的陈胤为皇太子。沈婺华来自吴兴沈氏,高门大户,即便陈叔宝再爱张丽华妹妹,他也拗不过当时的风俗。虽然张丽华得宠后宫,大家闺秀沈婺华不争不抢,恬淡娴静,也得到了陈叔宝的尊重。陈胤生母早死,从小被沈婺华收养,好读书。
结下来便是分封宗室,陈叔英、陈叔文、陈叔重、陈叔俨、陈叔慎等弟弟,陈伯山、陈伯恭、陈伯仁等堂兄弟都被封王,各自镇守一方。陈叔宝由于受伤,不能处理政事,朝廷的大小政事都由长沙王陈叔坚裁决处理,陈叔坚因此权倾朝廷。
陈叔宝的当务之急,自然是稳定好国内局势,所有的兵力都收缩,那样必然导致前线的战争失利了。
二十四日,前线传来消息:隋朝行军元帅元景山率军出兵汉口,派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率军四千人巩打甑山,将军陆纶率领水军前往救援,被邓孝儒打败,于是口、甑山、沌阳南陈守将全都弃城逃走。
元景山、长孙览、高颎来势汹汹,镇守胡墅的周罗睺写信向陈叔宝要援兵。
陈叔宝脖子上的刀伤还没好,哪有心思去管周罗睺呢!但又不好意思说撤兵,便询问群臣。
”陛下您刚登基,还在为先帝服丧期间,而且国内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我看,不如和隋国讲和;如此一来,便可与民休息。“陈叔坚首先发言。
“是呀陛下,您龙体欠安,养好了身体才能养好这天下一大家子。”江总拱手说。现年六十三岁的江总,任职散骑常侍、吏部尚书。
陈叔宝停止了摸脖子的动作,双眼放光,看着江总,心说江总这老家伙,不仅文章写得好,说话还这么中听。看懂了领导的心思后,下面的人就积极表态了。孔范、王瑳、陈暄等人都斜肩谄笑,附和江总的意思。这几个都是陈叔宝平时吃喝玩乐的搭子。
陈叔宝自然很高兴,但他不得不考虑军人领袖萧摩诃的意思,便朝着他微笑。萧摩诃能说啥,人家不过是来通知自己的,并不是征求自己意见;况且现在战机已逝,即便增援周罗睺也无济于事,不如顺水推舟讲和。萧摩诃鞠了一躬:“臣也赞同长沙王和江尚书的意见。”
于是,陈叔宝下旨,让周罗睺把去年夺取的胡墅城还给隋朝,双方讲和休战。很快,陈叔宝在太极殿举办无遮大会,大搞佛事活。和萧衍、陈霸先一样,陈叔宝也是崇尚佛教的。一方面可以提前庆祝和平,另一方面也可以笼络佛教界的力量,搞好团结稳定。
即便周罗睺万分不情愿,也只好听从了皇帝的意思,派人去给高熲传达求和的意向。高熲就上奏请示杨坚,说什么“不应该讨伐有丧事的敌国”之类的话,其实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灭南陈的时机,相比之下,北方的突厥才是心腹之患。
这一年确实是南陈倒霉的开始之年,陈顼死后,沈恪、徐陵、淳于量等开国功臣相继去世,南陈老一辈人才迅速凋零,新的人才又不知道陈叔宝如何培养。相比之下,隋朝这边就死了一个大人物:李渊的岳父窦毅。连他的叔叔、老爷子窦炽都还获得好好的。窦毅寿终正寝,六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