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头一次拿自己当学生,于是本能地去对比其他同学的成绩,有的交出高分,有的比之前进步,最不济的都满意答卷,只有他,把一张起始试卷为零的分数直接干到负分,他想弥补,却发现动哪一笔都多余,鬼画符般不忍直视。
他控制自己,不利用身份的便利去横插傅鹤的生活,所以他宁愿在这等着,远远看上就好,却又痛苦的发现,如果真的那样,他们俩人的轨迹几乎是一道平行线,一辈子也不可能相交。
手机默认的铃声响起,贺京关敛了心神接听。
“哥,你在哪?”
是牧昭。
“傅鹤家楼下。”
“……”牧昭:“老爷子不行了,你回来吧。”
挂完电话,牧昭盯着病床里的人,贺昊睁着眼睛,却是眼白巨多,身上插满了仪器,似有不甘。
“嘿这老头,都这样了还瞪人呢?!”牧昭跳脚。
秦东慧半倚门边,环抱着胸,闻言挑眉,“瞪不了多久了,你再受点累忍忍,他什么时候到?”
“他在傅鹤那,大概三刻钟。”
秦东慧嗯了一声,随即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眸光有些锐利,表情变化大到牧昭忍不住问道:“谁啊?”
秦东慧又换了那副无所谓模样,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谁,推销的。”
贺京关来时,贺昊正呜咽着。
牧昭正不甚真心宽慰道:“别急别急,马上就来了。”
感受到门边响动,秦东慧替他开了门。
贺京关唇边一片青茬,眉目间也有散不开的疲惫。
她蹙眉,“怎么回事,又难受了?”
贺京关苦笑,“没,就是没睡好。”
他说着,眼睛盯着病床上的人。
他这一年被关在这里,意识浑浊,早就被磋磨的不成样子,牧昭跟秦东慧自觉出去了。
贺京关几步走到贺昊床前,如大山压镜,遮挡了贺昊唯一光源,似是感应什么,贺昊撑着眼白居多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嘴里呜咽着。
贺京关扯过旁边一凳子坐下,替他拢了拢被子。
呼吸机冒出的层层白雾,洇湿了贺昊眼眶,龇的发红。
“你儿子,”贺京关声音冰冷,“当初也是你这副样子。”
“唔——你!畜生!!”
他说话不方便,强弩之末,贺京关干脆拔掉了他呼吸机。
一顿撕心裂肺咳声,“畜生,弑父杀母,你,你就不怕下地狱?!”
“有你在前面铺路,我怕什么?“贺京关笑得阴森,“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安葬,你还是在贺氏墓园主位,不过…奶奶的墓旁,你是没机会了。”
“咳咳咳!你,“贺昊慌了,竟然咳出了血,把被子染红一片,“你——!那是我遗嘱里定了的,逆子,你敢动。”
贺京关望着他垂死挣扎,心里升出点怜悯,缓声道:“即便你荒唐事做尽,奶奶她对你却是一心一意,在这方面,我和贺晨鸥都不如你。”
“但是,你太不识好歹了,你不配在跟她有任何瓜葛,这是奶奶的意思。“
贺昊有一瞬间迷茫,瞪大了眼。
贺京关把身上的信掏出来给他,信封熟悉的字体再次激红了贺昊的眼眶,他啊了一声,手忙脚乱接过,却忘了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微动了下,他只能求助贺京关。
贺京关睨笑,似乎欣赏够了他这幅样子,好心打开。
这是黎蘅的绝笔信,放在老房子花架下,是贺晨鸥私自带着牧予瑾去那,因缘巧合下,牧予瑾发现的,她将信私藏,死之前,给了贺京关。
贺京关守了这么多年。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无数遍,看那个一生为了一个男人而肝肠寸断的女人。
贺京关没有长出爱人的能力,在那样家庭下,窥得这两三页信纸,便是他贫瘠而又扭曲的爱意。
贺昊呜咽着,泪水浸湿了信,使得字迹模糊不堪,“蘅蘅,我对不起,对不——”
呜咽声中,贺昊闭上了眼。
贺京关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我们都会遭报应,但我认,剔我骨髓,剜我血肉我都认,我绝对不要重蹈覆辙。”